着逛了一圈,老太爷一看到那株罕见的老榕树,立即就中意了,在老北京人眼中,哪家哪户家里要是有一棵榕树,那都说是有大福气的人家。榕树是热带树木,在一到冬天就动辄零下几十度天寒地冻的北方,很难成活,老一辈都说是得有地气儿暖着才行,而且榕树四季常青,形同华盖,看着就喜庆,一个偌大家族能够如此,想必是每一个老人乐意说出口或者深埋心底的共同心愿。寄托的福气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大伙儿心知肚明,老太爷对与台湾遥遥相望的福建有浓重的特殊情感,而在福建省某地,老太爷就曾在一棵榕树下跟一位老总指点江山过,一直在党内高层引为美谈,小辈们对此可能感触不深,可能当天书听一听就一笑而过,但老太爷一辈的老古董们,可都上心得很。
王竹韵轻声道:“爷爷,外头冷,别多呆了,回屋吧。”
穿着暖和的老太爷瞪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话,翻雪山那时候不冷?不照样挺过来了,人呐,就得吃苦,吃苦不能光顾着享福,你看那些个一有机会就学会养尊处优的家伙,谁能比我活得久?养生养气,就是躲在屋子里冷了吹暖气热了吹冷气,一天到头有人把我当金子做的菩萨去伺候着?要是都顺着你们的意思来,我早就不是在躺椅上,而是棺材里了!”
王竹韵苦笑,不敢再说。你要跟老太爷争论讲理,十次有十次会输得心服口服,也就虎妞这种干脆蛮不讲理的,才讨得到便宜。
王半斤搬来榧木棋墩,两盒棋子,价位平平,并不惊世骇俗。棋子也比较崭新,因为近些年老太爷毕竟岁数大了,不太适应长久的脑力活,加上他又是胜负心极强的人物,不喜欢输棋,更憎恶别人放水让棋,就下得极少,而老人的生活秘书田增是围棋好手,一开始是讨老爷子的喜,下了苦工夫大毅力去钻研,后来虽然老太爷不怎么碰围棋,田增倒是落下了棋瘾,棋力渐长,在圈内颇负盛名,可谓罕逢敌手。赵甲第被赶鸭子上架,也就不再客气,打开棋盒后,本就直挺的腰板下意识愈发笔直坐如钟,秘书田增低着头,眼角余光瞥见赵甲第的姿态,嘴角勾起,笑意淡然,显然,他并不真的以为眼前年轻人是劲敌,这位秘书的自信底气,是无数盘胜利堆积出来的,而非一味眼高于顶的盲目自负。洪家丫头那位“洪官子”,天赋惊艳,加上有顶尖国手培养,与他对弈,一样是胜负五五分。
虽然胸有成竹,田增还是没情商低下到要说出让子的话。他猜黑先行,开局中庸,并不咄咄逼人,这很符合他多年磨砺打熬出来的处世作风,内敛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