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知对方一直站在月霁风清的高处,俯瞰着她这具丑陋灵魂。
她所恨的不过是白衡的心罢了。
可无论如何白衡都还活着,她还能恨还能爱,她所做的一切都还有意义。但沈钰痕已经死了,她呢?要在假象里活一辈子,到了阴曹地府才知今生一场水月镜花,真的良人成了假,埋于尘下泥销骨,假的良人成了真,红尘共赴雪白头。
她忽而喊道:“师妹!”声音切切。
平嫣顿下步子,回身问道:“怎么了?”
她其实想告诉她,沈钰痕已经死了,正月十五出的葬,那天大雪,衣冠冢,黄尘土,孤坟一座,魂难归乡里。可不能说,天塌了都不能说,这些话她要烂在肚子里。
“怎么了?”她又问。
“我想喝莲子粥了。”花牡丹复慢慢躺下。
“好。”
听到关门声,她扭过脸去,门外阳光晃动,是一道绚烂的帘子,也是屏障。所有的人,所有的感情,都无法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只能匍匐在角落里,窥着前尘,为后事铺路。
她闭上双眼。师妹,不要怪我骗你,我只是尽我所能,让白衡好好活着。
平嫣是头胎,又有那老中医的诊断在前,这四月虽来一直山珍海味养着,看似恢复甚好,实则华而不实,又忧思过重,梦多盗汗,尤其这几天,她时常淅淅沥沥的落红,腹中隐痛。为了产子顺利,日日清晨傍晚坚持在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溜达运动,一双脚每日磨得血泡不断。
今晚她照常在内院子里走动,兴从中来,想起一进院子里宽敞平坦,便携了檀儿沿游廊往前院子里走,两人说说笑笑,折莲摘果,听得汽车鸣笛声。
门房室里的常青忙迎上去,开车门迎人,收接东西,捧出一匹匹叠得方正,红红绿绿的软缎。
待那车走了,平嫣才起步上前。常青与门房室里的其他佣人不同,他是俘虏,一个被强征的伙头兵,还不到十五岁,本该枪决,她前几日去校场看练兵,正好碰见他,追根溯祖竟也是梅角镇人,一时不忍,便救下了。常青见她过来,忙弓身稚笑道:“姐姐,这是少爷差人送来的缎子,说您前几日提过,想给肚子里的小少爷做几件衣服。”
平嫣逗他,“你怎么知道是小少爷,而不是小小姐呢?”
常青脸一红,小声道:“院子里人都说是小少爷。”
平嫣一笑,檀儿也笑,边将缎子接过来。平嫣问他,“在这里可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