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嫣拿手使劲夯捶着头,像是要把脑袋撬开。沈大少将她放下,锢紧她双手,她哭腔仍浓,似一张嘴闷在罐子里,哭声猛烈,却听来密不透风,更是令人心疼。沈大少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在这,我在这,你怕什么呢?”
天光像一尾黑鱼,翻了个身,腹背上的颜色压下来,如一口黢黑的锅。在这样的色调下,他的双眼仿佛是打磨出来的,是一种磨砂的玻璃球子,在泥土里爬滚久了,沾满了灰。这双眼睛不该是沈钰痕的。他的眼睛是会眨动的星星。她推开他,双手护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你是谁!你不是沈钰痕!”
他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直到将她逼到墙角里。
她横着弯月刀抵抗他,他也没什么怕的样子,只微微前倾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刀尖几乎要刺上他的喉咙了,他笑着,虚张声势极了,像是在看她的笑话,笃定她不会动手杀他。
“你再仔细看看,我不是沈钰痕,能是谁?”他往前凑,鼻尖挨着她鼻尖。
平嫣一身冷汗被捂热了,腻腻贴在衣料上,像在又潮又暖的棉花里闷久了。她的记忆也是潮热的。望着他的脸,那似乎就是沈钰痕的样子,又似乎不是......他捏住她的手腕,像要掐断蝴蝶的翅膀那样,“许平嫣,我就是沈钰痕,从今天起,你看清楚了!”
他略一用力,她手一麻,刀直直坠入地下,锵一声。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了些,“你整日里都在瞎想些什么,要好好养胎,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总该相信慕子成吧。”
他捡起弯月刀,塞进口袋里,“我先替你保管,太危险了。”牵着她走。这是正月十四,明日就是元宵节了,冷冷清清地,更像是中元节,没有香火,鬼也懒得出来。又要打仗了,能逃得都逃了,逃不掉的都在等死。他们走在街上,与老弱病残们看来大不一样,更像一对孤魂野鬼,不知是在找坟,还是找人。
回来时已是八九点了,平嫣木头一样,被他喂了水,扶上了床。他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床头坐了一会子,还是依依不舍的,“我晚上不能陪你了,要去处理些事务,我让丫头偎了汤温着,你先睡一觉,醒了再喝。”
平嫣闭紧眼,可分明睡不着,只是不太敢看他那张脸,一看头就疼得厉害。他低声叹了口气,直起身子走了,开门关门都是轻轻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没他的气息了,她才睁开眼。
她住在一家医馆的后厢房里,那位年过半百的老中医被他承包了下来,专门看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