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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益友 ——我的责任编辑何启治六十岁说(2 / 2)

第二次反省发生在80年代中后期,即《白鹿原》写作的准备阶段。我那个时候的思维是最活跃的一段。尤其是文学创作理论中的人物心理结构学说,引发了我对自己以往创作的颠覆。自我的不满意以至自我否定,同时就孕育着膨胀着一种新的艺术创造理想。这种痛苦的反省完全是自发的。发生在《白鹿原》的准备和后来的整个写作过程中,对我来说是一个关键。

多年以后的今天回过头来看,在人生的两个重要阶段上,我把握了自己,主要是以自身的实际做出的选择。在艺术追求的漫长历程中,在两个重要的创作阶段上,进行两次反省,对我不断进入文学本真是关键性的。如果说创作有两次重要突破,首先都是以反省获得的。可以说,我的创作进步的实现,都是从关键阶段的几近残酷的自我否定自我反省中获得了力量。我后来把这个过程称作心灵和艺术体验剥离。没有秘密,也没有神话,创造的理想和创造的力量,都是经过自我反省获取的,完成的。

仅仅在半月之前的一个上午,我完成一篇五千字的散文,在原下老家一个人兴奋不已。仅仅在十天前一个晚上,读完畅广元教授的一本文化文学批评专著,进入一种最欣慰的愉悦。四天前的那个下午,我写完一篇万余字的短篇小说,竟然兴奋不已。两天前的晚上,在杨凌参加杨凌文联成立的会场里,见到残疾人作家贺绪林,听说他的一部三十万字的长篇即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我感动而又感奋,同样愉悦。这样,我几十年来不断重复验证自己,文学创作才是我生存的最佳气场。

直到我走进朋友们营造的这个隆重而又温馨的场合,我依然不能切实理解六十这个年龄的特殊含义,然而六十岁毕竟是人生的一个最重要的年龄区段。按照我们传统文化和传统习俗的意思,是耳顺,是感悟,是悟道,是忆旧的年龄。这也许是前人归纳的生命本身的规律性特征。我不可能违抗生命规律。但我现在最明确的一点是,力戒这些传统和习俗中可能导致平庸乃至消极的东西。我比任何年龄区段上更强烈更清醒的意识是,对新的知识的追问,对正在发生着的生活运动的关注。这既是作为一个作家的生命意义所在,也是我这个具体作家最容易触发心灵中的那根敏感神经的颤动的。

我唯一恳求上帝的,给我一个清醒的大脑。而今天所有前来聚会的朋友和我的亲人,就是怀着上帝的意愿来和我握手的。

2002年7月31日于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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