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很快复过信来,他将安排两位同志于3月25日左右到西安。果然,3月24日下午,作协机关办公室把电话打到我所在地区的灞陵乡**,由一位顺道回家的干部传话给我,让我于25日早8时许到火车站接北京来客。
给我捎信传话的乡上干部刚出门,村子里的保健医生搀着我母亲走进门来,说我母亲的血压已经高过二百以上,必须躺下。母亲躺下后就站不起来了,半边身子麻木僵硬了,就发生在我注视着的眼皮底下。医生很快为她挂上了用以降血压的输液瓶儿。我的头都木了,北京来客此时可能刚刚乘着火车开出京城。真是凑巧了,傍晚时分还有夕阳霞光,天黑以后却骤然一场大雪。我几乎一夜未曾合眼,守护着母亲,看着院子里的雪逐渐加厚到足可盈尺。离天明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请来一位村人照看母亲,就踏着积雪上路了。大雪真好,从我家大门口起始,走过两个村庄和村庄之间的原野,我给处女的雪原和村巷踩出第一溜脚印。我赶上了第一班远郊公共汽车,进入作协大院时尚未到上班的钟点。我要了一辆公车赶到西安火车站,等候许久,高门楼里来的尊贵的高贤均、洪清波终于走出车站来,时间大约8时许。
高贤均和悦随意,一见面就不存在陌生和隔膜,笑起来很迷人的。洪清波更年轻,却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不大多说话,笑起来有一缕拘谨的羞涩,显得更加迷人。我当时想,从高门楼里出来的人怎么到了地方省份还会有拘谨的羞怯?我把他们安排到招待所,由他们自己去找饭吃找风景玩,就匆匆赶回乡下去了,只说还有两章没有“通”完,没有告诉他们还有突然躺倒吊着药瓶的母亲。我当时家分两地,夫人和孩子住在城里,我住在乡下老屋写我的书稿,母亲是过春节时从城里回到乡下,尚未回城却病倒了。这样,我一边守护着母亲监视着吊在空中的药液的降速,一边在隔壁书房审阅最后两三章手稿的文字。想到高、洪两位朋友正住在西安等着拿稿子,我第一次感到了心理紧促和压迫,这是《白》书从起头到完成四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催逼感。
过了两天,我一早赶到西安,包里装着这部书稿。在远郊公共汽车上,我一直抱着这摞书稿,一种紧张中的平静和平静里的紧张。我一路上都在斟酌着把这摞书稿交给高、洪时该怎么说话才合适,既希望他们能认真审读,又不想给他们造成压力,所以以不提任何写作的构想和写作的艰难为好。这样,在作家协会招待所的客房里,我只是把书稿从兜里取出来交给他们,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突然涌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