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坤径直朝梦田老汉的门楼走去。当他跨进木门槛的时候,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准备承受梦田老汉最难看的脸色和最难听的话。
小院停着一辆自行车,车架上挂着米袋面包和衣物之类,大约是准备送给病人的。上房里屋里,传出一伙人嘈嘈的议论声:
“这明显是打击报复……”
“他爸嘴上说得好,‘保证不记仇恨’,屁!”
“告他!往上告!这还有咱的活处……”
说话的声音都是熟悉的,是几个“四清运动”的积极分子和梦田的几个本家。罗坤停了步,走进去会使大家都感到难堪。他站在院中,大声喊:“梦田哥!”
屋里谈话声停止了。
梦田老汉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并不下来。
罗坤走到跟前:“顺娃伤势咋样?”
“死了拉倒!”梦田老汉气哼哼地顶撞。
“我说,老哥!先给娃治病,要紧!”罗坤说,“只要顺娃没麻达,事情跟上处理。”
“算咧算咧!”梦田老汉摇着手,“棒槌打人手抚摸,装样子做啥!”
说着,跨下台阶,推起车子,出了门楼。
罗坤站在院子当中,麻木了,血液涌到脸上,烧臊难耐,他是六十开外的人了,应当是受人尊重的年龄啊!他走出这个门楼的时光,竟然不小心撞在门框上。
走进自家门,屋里围了一脚地人,男人女人,罗坤溜了一眼,看出站在这儿的,大都是“四清运动”和自己一块挨过整的干部或他们的家属。他们正在给胆小怕事的老伴宽解:
“甭害怕!打咧就打咧!”
“谁叫他爸‘四清运动’害了人……”
“他梦田老汉,明说哩,现时臭着咧!”
这叫给人劝解吗,这是煨火哩!罗坤听得烦腻,又一眼瞥见坐在炕边上的大队长罗清发,心里就又生气了:你坐在这里,听这些人说话听得舒服!他和大队长搭话,大队长却奚落他说:“你给梦田老汉回话赔情去了吧?人家给你个硬顶!保险!你老哥啊!太胆小咧!简直窝囊!”
罗坤坐在灶前的木墩上,连盯一眼也不屑。他最近以来对大队长很有意见:大队长刚一上任,就在自己所在的三队搞得一块好庄基地。这块地面曾经有好几户社员都申请过,队里计划在那儿盖电磨磨房,一律拒绝了。大队长一张口,小队长为难了,到底给了。好心的社员们觉得大队长受了多年冤屈,应该照顾一下,通过了。接着,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