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皓刚刚实在叫不开门才拿了备用钥匙过来开门，看到她发红发肿的眼眶就知道她是哭过了。他试着对她笑，抱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磨蹭她的头发，手摸摸她的脸颊顺势滑到她的额头就摸到一把冷汗。
他抿着嘴看她，她无动于衷。拂开他的手，然后肩膀一耸动紧跟着挣扎开来。“我有话问你？”
章一皓听话的放开她。说，“好！”
“我现在想喝水！”她是口渴了，饿已经感觉不到。
章一皓先她一步做出反应，“我给你取去。”
“冰水！”戚嫣说。
“不行！这天气喝了冰的对肚子不好。”章一皓仍旧坚持他以往的原则。他人已经去了厨房倒水。
他端着水回到客厅的时候，戚嫣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
戚嫣自认为自己倔强但是她很多时候还是听他的，所以有些事情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所以刚刚在他说不能喝冰水的时候她还是听了。
一杯水咕噜咕噜灌下肚子，她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水渍，章一皓拿着纸巾的手又收回去。
“吃点东西吧？”章一皓恳切的说。
“不用……”她哪里吃得下去。心里像是压在一块石头。说伤心说委屈，这些症结都在章一皓身上的。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章一皓一时半刻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说了有话问自己倒是问，他并没有急着催促。
戚嫣看了他好一会儿就像是看着一个熟悉的人直到陌生，她开口，“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老是做梦，梦到从前……梦到我拉着你的手奔跑在太阳底下，还梦到我搭着一根小板凳站在窗台跟你说再见……醒来的时候就想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有遇见在街边乞讨的你，你是不是也不会那么爱我，如果没有那次你救了我，也许我们就此错过，然后你也再也不记得我是谁。然后……也许没有你的我……我也不知道我会是个什么样子，被人算计，被人踩在脚下。”
章一皓心抽抽的疼，也许她没有遇见他，也许同样被佟正骁呵护着。被人算计？他何尝没有算计过。
戚嫣看了章一皓一眼，毫不隐瞒的坚定，“知道吗？我也骗了你……和佟正骁分手是命，和你在一起我曾经犹豫过了，其实早在最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佟正骁和你认识……在知道你们是兄弟的时候却是在后来的和李谦一起会g市的那一次，你还记得吗？李谦跟我说你们是兄弟。那个时候我有自己的私心，我还爱着他的，甚至一开始和他分开就打算就算是哥哥也爱那种决绝。……章一皓我想问问你是不是听到这里会觉得很失望？和我这个时候的心情一样！”
她的叙述条理清晰，眼神平静，呼吸平稳，不像是早上的时候那种激动到让人心塞的样子。
章一皓露出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他不是没有察觉的，甚至很清楚。只是她不说，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他就抱着哪怕被她利用，她把他当成救命的稻草也无所谓，只求能和她在一起的心态。
“后来我爱上你了，我以为我够无耻够无心，那样悄声无息的伤害默默地爱着我的你，那天你在河滩上放烟花，跟我说你小时候事情，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原来我不是没有心情再爱一个人的，而且这个男人是唾手可得的优秀男人，那个时候我说要以后对你好些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你也看到了我对你很好，而且渐渐地爱上你，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爱不爱你无所谓只要你爱我就好。”戚嫣捂着心口，语气沉重的说，“章一皓我是有心的……”
“章一皓我是有心的”这句话狠狠地戳着他的心窝子。他张张嘴，最后觉得什么话都在这个时候失去了颜色。索性又紧紧地抿起了唇。
戚嫣苦笑了一下，“章一皓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我哥哥是不是？”
章一皓揉了揉面颊，眼底有些许的血丝，累积已久的担心就那么蓦地摆在眼前，几乎让他手足无措，“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的，我和他从小就认识，自然知道他和佟潇潇不是出自一个妈妈肚子。至于你……我让人去调查的时候，本来是冲着谁要加害你们家，顺势牵出了佟正骁和你的那段爱情，那个你执意要和他分手的原因简直让我意外极了，怎么会有人相信你和他还是亲兄妹！倪婉清当年这个城市漂泊的时候在是跟了佟赫不错，也有了一个孩子，可是因为她的招摇孩子没了……佟正骁是佟赫的前妻穆甄的骨肉。”
戚嫣认认真真的看着章一皓，那脸上的颓败是无法掩去的，眼底深重的血丝定是急了才会出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章一皓这个样子，神采奕奕一直是他的专属，他总是没心没肺的笑，背后却是另外一番稳重，做一件事情只要认定了就不放弃而且做的有声有色。为她又是妥妥帖帖的为她打点好一切。
该说他爱她，还是他爱的太过了。
“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戚嫣幽幽的说。
章一皓笑了一下，有点儿苦涩，“我爱你！这个理由够吗？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就算是他不是你哥哥你们也回不去了。”倪婉清和佟潇潇夹在中间，这样的爱情会有幸福吗？
就算不是哥哥他们也回不去了。戚嫣想想，那个时候其实她真的有过奢望的，如果佟正骁不是哥哥也许她真的要跟他说自己的委屈……时过境迁她已经对那段感情没有任何的奢望的时候再知道佟正骁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没有想过再回去找佟正骁，更不可能和佟正骁重新在一起。只是她现在纠结的是章一皓当初对自己的隐瞒。他明明可以告诉自己的……
“章一皓我不是为自己辩驳，也没再想过回到过去，只是你真的不该骗我……你知道我从知道他是哥哥起就背负的是什么吗？”戚嫣昂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一口气，那眼底渐渐拢起的雾气让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喉头的哽咽，“我那个时候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加肮脏的女人了！我以为就算是死了我也该下最深的地狱……所以才会那样一心求死，让那些传说的酷刑把我的灵魂给洗涤干净了，然后来世干干净净的做人，干干净净的去爱人。……也许是地狱也不收容我，所以我才会遇到你……后来好多次我都以为我死不成其实是为了遇见你……章一皓你好让我失望！”
终于她哭了起来，以一种凄厉的姿态。那种不该她背负却一直被她背负的罪名，在很多时候都把她从黑夜里惊醒……所以在面对佟正骁的对她的恨，对她的狠，她都选择接受。她甚至觉得自己活该！
现在想想，她其实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那种不该她背负的痛一直背负，所以她才会那样的隐忍。就像她看过的一本小说上面的女主角是一个私生女，母亲受辱自尽，年幼无知的她带着一根蜡烛潜进自己父亲家里点燃了一场大火，酿成滔天大罪烧死了人，其中一个人还是她印象很深的人，很多年里她一直背负着这个秘密，压得她苦不堪言……后来才知道那一晚的惨剧其实是另有其人。而她只是一枚棋子……
章一皓靠近了她一点，然后本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突地抬起头来看他，泪眼朦胧中以一种警惕的眼神。
“嫣嫣十月……除此以外真的没有什么了！”章一皓想要忏悔，想要重新抱着她，可是她把自己拒之千里。他不敢靠近了，靠近了怕她更激烈。
“章一皓，你这难道还不够吗？你想要怎样……怎样才算是伤害……”戚嫣激动的身子发抖，“走开……”
“……”章一皓当真的离开了一些。只是不远，如果真的伸出手还能够够得着他。
她闭了闭眼，手指捂着眼睛，冰凉的手指，泪水也是冰凉的。屋子里除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再也没有半点声音。良久，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手一直固执的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对着她的。见到她睁开眼睛蓦地离开放在回身体的两侧。
“那一晚你被他用枪给打伤以后，佟正骁紧跟着就来了，他是知道我在你这里的吧！所以他才会来的那么快，而且门上面的密码是怎么回事。”戚嫣越想越害怕，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往这个方向去想，却一旦起了念头就忍不住了。
章一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昂起头看着她，虔诚的专注的。“嫣嫣……”她就是太聪明。可是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显然此刻的戚嫣已经往最坏的方向想去了。“别……别胡思乱想了！”
“你怎么就轻易的被他打伤了呢，你就不能还手吗？佟正骁再狠我也知道他不会趁人之危的。……你是心里有事情所以不敢还手。”她记得自己以前第二次偷偷去佟正骁的酒窖发现了里面有一个密闭的小屋子，里面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很多难看的石头，后来她才知道那些是翡翠原石。一张乌黑发亮的桌子上还有一把枪，麂皮随意的团在一边，显然是主人擦拭过因为什么事情而匆匆离开忘了收拾的。……她有些惊诧他还玩枪，但是又有些好奇，甚至没有半点害怕的想要拿在手上仔细研究一番，她的手刚刚触到冰凉的枪身就被一只干净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然后听到他略带磁性的声音说坏宝这个可不是给你玩儿的。
她好奇的问他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他说爷爷送的。
她知道他爷爷是老红军，可送他枪也太惯着他了。她就说这东西用来干嘛？
他无比自然的说收藏着玩儿。
她问他这东西除了玩会用来打人吗？比如不喜欢的人。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捂着鼻子呼痛。他说谁叫你瞎想，这东西这样子，于是他比划了一下扣板机的动作说可不是闹着玩的。
……
章一皓面对她的诘问想起那混乱的一天来，眼睛一黯，“我能说是意外吗，他没有想真的伤我，我也不刻意的诋毁他，门上的密码是我一直爱用的数字，我和他多年的兄弟就连我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可能他都清楚，别说是一串字符了。偏偏那一天的混乱我让你搬地方住就忘了叫你改密码，佟正骁的本事不只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很多时候很有想法也有办法的。我承认我很多地方不如他，……可是嫣嫣我是爱你的，一点都不比他少，甚至比他的爱来的更加的不易，所以不能让，你是有心的我也是有心的……我对你的爱确实有些趁人之危，我自私爱你，却对你不自私……”
戚嫣也想起那一天来，如果不是那一天可能他和她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大的进步，所有的事情都把他和她紧紧地绑在一起。从那天开始她发现她老早就开始迷恋上这个眼前的面庞。灯光是柔和的，此刻他的脸棱角分明，只是那眉宇间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她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擦过他的下巴，上面早上被刮过的胡子只是冒出了一截胡茬，刺在指尖痒痒麻麻的……以往他和她耳鬓厮磨的时候能让整个人的浑身细胞痒起来。手指绕过他的嘴唇往经过他的脸往他的眼睛上去。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密密匝匝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那双澄明清澈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惊惶如此的她，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是肿着的狼狈的她。手指终于探到他眉宇间，那褶皱的一处凹凸不平的，手指落上去只是让痕迹加深了。
“章一皓……你教我如何不计较，如何不爱你！”喃喃的，失神的收回手，冰凉的手指握在一起渐渐地用了力气。
章一皓心里一紧便是一动，本来以为毫无希望的他刹那间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一点点希冀来。“让我爱你就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戚嫣摇摇头，嘴巴抿了一下，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小窝，她苦笑一下，“章一皓，这话的前半段好像以前就听你说了，现在你再说我怎么觉得不舒服……”她的手绞在一起，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袋里有细微的嗡嗡耳鸣声音，“你明明知道我会很痛，可是你还是骗我！”
“我说了……什么都说了，现在你要我怎么做都好。”他一如既往的好商量的语气，只是带着哀求。眸子始终是看着她的。
“……”戚嫣没说话就等着他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