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常像闪闪灭灭的星空。
夜幕正徐徐落下,王大愣站在“警戒碑”旁通往场部的砂石公路上,不时跷脚眺望。他穿着小薄棉袄,左襟压右襟,扎一根布腰带,模样儿和神态再没有当年总是披着衣服在队内队外摇晃着身子兜圈子、衣角都能抖出威风的神采了。虽说刚入秋,天还不怎么太凉,他已早早穿上了薄棉袄,并不冻手,却袖着手,更显得驼背重了。当年那常掐着腰,常迈大步,仿佛能踏平踩烂三连的威风已涤荡一空。也真有意思,人一撤离官位夹起尾巴,特别是有过缺德事儿,就像展翅亮彩的凤凰一下子变成了塌翅膀的落汤鸡。他万万没想到,当年那样威风凛凛,在这方土地上,站在这头一跺脚那头都颤,如今竟为区区一点小事操心劳神,历尽苦恼。
区区小事,说来话长:
原场革委会主任王肃奸污女知青的罪恶大败露,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立案查证核实定罪以后,省里一名领导批示:要公开宣判,执行枪决,大造声势,平民愤,震慑迫害知青的犯罪分子。验明正身,要枪毙王肃和其他场迫害女知青的共十多名犯罪分子,刑场就设在三队猪号后侧,那座修路盖房采过砂石的小山丘旁边。执行枪决前,五辆大卡车拉着犯罪分子从场部又到各连队游街示众,宣传车上的大喇叭反复播送被执行者的罪行。临执行时,全省农场系统那些不够死刑又有此类犯罪行为或错误的人都被集中到了这里。当然,王大愣作为王肃的马前卒,怀疑有这方面问题又无证据,也被列入了此行列,都被“优惠”,站在围观人群最前排,枪声没响,有的就哆嗦着,有的颤抖着,王大愣在枪声中尿了裤子,眼瞧着王肃被枪子儿送上了西天……
这在小兴安农场是何等的大快人心啊。
那天,围观的人群散了以后,王大愣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跌跌撞撞回到家里的。没几天,农场党委新的领导班子组成,王大愣便接到了通知:开除党籍,开除干部队伍,下基层当农工劳动改造。
这是他早料到的,王肃一收监他就有思想准备。但,让他难为情的是,不知到底谁拿的主意,还让他回三队。
他怎么能不难为情,三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不知道他王大愣那些难堪事儿。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夹着尾巴、硬着头皮回三队过平民生活。别的不要紧,最难心的有两点:一是上次来三队猫进姘妇香水梨家,不知老伴丁香怎么会半夜风风火火地从场部赶来堵了被窝儿,自己倒是能厚着脸皮让人嚼舌根子,就是担心老伴与香水梨水火不相容,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