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哭腔问道:“王婶,你有女儿吗?”
王婶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继而湿润,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手往眼角揩了一把,然后才道:“有是有,嫁得远了些,过了河北才是她婆家呢。要不然呐,当初家里揭不开锅那会儿,我还能托人跟她打个商量。去她家睡柴草就睡柴草,好歹也是个家呀。”
放在平日,宋玉芳是不爱揭别人的短处的,只是今天有些例外,一路追问下去:“她出嫁的聘礼……后来是不是都给弟弟娶媳妇儿用了?”
王婶木然地呆望着,许久之后才点着头默认:“谁知道娶进个夜叉星,弄得亲儿子都不愿管我了。”
宋玉芳又问:“那……你了解你女婿是什么样的人吗?”
王婶心里不乐意她刨根问底的样子,嘴上还是照实说了:“知道,做木匠的。”
宋玉芳不由笑了一下,这不是她问这句话的意思,便又解释道:“我是问别的,譬如人品怎样?”
王婶又答道:“我那女婿比我女儿大三岁,很有劲儿,木匠活儿干得不错,养活她没问题。”
宋玉芳苦笑着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们当妈的,心里总是先紧着儿子,有了富余才是女儿的。”
王婶心念一动,眼珠子一闪,拍着掌恍然道:“大小姐,我懂了。”她坐在床沿上,笑眯眯地对着宋玉芳讲道,“这一阵子总有女学生不是发传单,就是拉着人搞什么宣讲。不信,你得空儿去天桥看看,满地的传单,还有墙上的画儿,贴了就给揭,揭了又给贴上。不就是说女人总吃亏的事儿嘛,那不一直是这样的嘛。一碗水的事儿上哪儿找去,家里老娘就算生一窝子都带把儿的,也有个偏疼的,更何况是儿女都有呢。你听了外头的话,要是觉着委屈,说上一两回也不要紧,咱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正经地当个心事老惦着,就没意思了。听婶儿一句话,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月亮再圆也晒不了谷子,女人再本事也得有个男人才能混口吃的。要不然日子怎么就偏要叫日子呢,这就是说呀,离了太阳就没日子可过啦。”
这一劝哪还了得,宋玉芳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可她又觉得去跟不读书的妇女争辩,实在没意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点着头,把人请走了。
刚才王婶说到月亮,宋玉芳就好奇今夜的月亮长什么样。她披衣起来,摇开一点窗户,挨着墙角呆呆地举目望着。月亮总是那个月亮,可月亮又每天都不一样,譬如今天的月牙儿,像一柄弯刀,冰冷得叫人直发抖。
月亮是不能晒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