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我所料,太子一看到我,便将刺杀皇上的黑锅全盘扣在我头上。
但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从虚灵之境中回来了。
此时,我相信真假欣宜公主和京末云无疑也跟我一样都回到了现实。
而我在虚灵之境中,历史倒退到了五代十国之时,回到现实却原来还是在京城门口。
由此可见,在哪里进入虚灵之境,便从哪里回到现实。
我望着城楼上的太子,隐约可见他的嘴角上扬,似乎极为从容淡定。
我不觉怵然一惊。
显然他已知道了在哪儿可以找到真假欣宜公主,只须他随便杀死一个,则是死无对证。
这时,一队禁卫军朝我冲了过来,大喊着:“抓刺客!”
易兰殊和惠当初正和两个蒙面人斗得吃紧。
其余的六扇门捕快环视在侧,就是想要上前帮手只怕也帮不上。
在他们身后的地上,伏着两人一动都不动,显然已是死了。
这两人都是黑巾蒙面,无疑也是刺客之一。
易兰殊瞥见我时,便不顾一切掠近来,挡在我身前,说:“总算回来了!”
官兵已然杀到,数条长枪倏忽刺了过来。
易兰殊横刀格挡,飞剑踢翻两人。
我急忙后退,往惠当初望了一眼,说:“那是刺杀皇上的刺客?”
易兰殊射出三把飞刀,将官兵逼退,拉了我就跑,说:“刺客不止二人,已被杀死好几人,这只不过剩下两个,血红衣言道要抓活口。”
我心中焦急,又问他说:“那皇上呢?已回去宫中?”
易兰殊说:“有御前带刀侍卫保护着…”
他还没说完,身后便听得风声急响。
却是官兵放箭射来。
易兰殊轻功卓绝,拉着我早已去得远了。
我不觉喘了口气,说:“那安在弦呢?”
易兰殊说:“安在弦已将展翅金雁交给了太子,太子又派他保护皇上去了。”
我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看来低估了太子。
安在弦既然将展翅金雁交给了太子,显然也是太子的人无疑。
然则太子以第一拔刺客刺杀皇上,固然嫁祸于我,却因此吸引了六扇门的大量人手。
刚才在城门口的搏斗中便可看得明白,太子定然以保护皇城和皇上为由,将自己所能掌控禁的卫军留在了城内。
而却让六扇门的人都去捉拿刺客。
这样一来,太子完全控制了皇城中的大局面。
剩下来的,他只须做完最后一件事。
那就是继续未完成的刺杀!
而此时的刺客,无疑就换成了追风绝箭安在弦!
易兰殊神色一变,说:“那岂不遭了?不过还好惠当初派了如是我闻的柳如是去了,就不知道柳如是的武功如何?”
我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这说话之间,易兰殊拉着我已奔出数里,早就将官兵丢在身后。
我累得不行,几乎喘不过气来。
易兰殊又说:“现今该当如何?”
我知他所指,但此时我已无暇自顾。
最担心的才是真的欣宜公主。
欣宜公主双腿无法行走,若她从虚灵之境中回来,必然就是那日被滚刀堂追杀的地方。
刚才从太子的神色中可见,怕是他已有所料。
否则何以如此泰然自若?
若是被迫破釜沉舟,当他看到我已从虚灵之境中出来,必然也知道真假欣宜公主都会回归现实,就算他不惊慌失措,起码也神之动颜。
可他完全没有。
我想着更是忧急,对易兰殊说:“你快快前去救护欣宜公主,否则怕是危在旦夕。”
易兰殊迟疑着,自是顾虑我的安危。
我说:“你且去吧,不必顾我。我自有全身之策。”
易兰殊神色几易,只得允了。
于是,我将当日真的欣宜公主进入虚灵之境的地方跟他说了。
他再无迟疑,飞奔而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只渴求能去得及时。
只是又想起白衣惨死,心下凄然。
一路患得患失,戌圩而行。
此时我也不知京城里到底如何,只是心头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试想着以太子为人,无端狡计,如今孤注一掷,看他神色似乎已成竹在胸,稳操胜券。
缘何如此?
定然是有所依仗。
那么他所依仗的又是什么?
我一边走,一边想着。
陡然间,我不觉神色大变。
刚才从虚灵之境中出来,一时还没想到,这会得以余暇,方才想了起来。
曾与惠当初和血红衣拟计,欲以铜镜破解黑影阿房的虚灵之境。
但以我们的计划,是将黑影阿房引到京城,等到面对皇帝之时才可以“破镜重圆”。
因为只有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才不给太子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如今看来,我从虚灵之境中回来之时,似乎因为刺客的出现,皇帝退避皇宫,从而使得惠当初和血红衣失去了面对皇帝的机会。
没有面对皇帝,他们却提前选择了破镜。
这意味着什么?
显然意味着血红衣,或者惠当初,他们其中一人定然是太子的人。
我想着不觉打了个冷颤,全身一片冰冷。
如果他们其中真有一人是太子党,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实则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所以太子毫无悬念,任由我将黑影阿房引诱至京城。
然后就算我不入虚灵之境,他也会实施刺杀皇帝的计划。
于是,第一步当然是以普通刺客来调动六扇门的力量,从而吓退皇帝,好让他全盘掌控皇城防御的主动权。
而第二步,则是将刺杀皇帝的罪名嫁祸给我,让我无所遁形。
紧接着实施第三步。
那就是派追风绝箭安在弦在皇宫内再进行一次刺杀皇帝。
哪怕此时因为有柳如是在暗中保护,安在弦的刺杀任务或许不一定能成功。
但对太子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时的真正刺客实则是甚为太子党的血红衣或者惠当初其中一人。
这一点,柳如是当然不会知道,自然也就无所防备。
也只有他们出手,出其不意,使其不备,才可一击必杀!
我越想越怕,如坠冰窟。
一旦太子刺杀成功,然则所有的罪名无疑又会推到六扇门的身上。
最终形成我和六扇门互相勾结,企图谋杀皇帝。
而这一切果然如我所料。
随后的几天,官府到处在张贴通缉告示。
被通缉的除了我,还有六扇门的惠当初和血红衣。
罪名是,合谋刺杀皇上,罪不容赦。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已是十日后。
城乡显要之处,都张贴了画影图拿。
一树一木,无不草木皆兵。
所幸我早有所防范,略微异变形貌,总算避开了官府的搜捕。
可是我知道,这样躲藏下去也不是办法。
只须通缉令在,我便永无出头之日。
这些天来,我东躲西藏,内心充满了恐惧。
虽然我已无惧生死,但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死。
我若死了,杜姐姐又怎么办?
难道要让她永远成为一个活死人吗?
更何况,白衣大仇未报。
还有我颜家灭门大恨,若然死了,教我心如何甘?
我咬了咬牙。
杀人者死!
这是天下至理!
我绝不能让杀人者逍遥法外。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数天下来,始终没有任何关于皇帝被刺杀的消息传出。
起始我只以为是朝廷有意封锁消息,但如今看来,怕是太子的刺杀失败了。
否则惠当初和血红衣二人之中,任谁是太子党,也不可能会被追捕通缉。
唯一的可能就是刺杀失败,太子只得选择舍卒保帅,故意丢弃这位棋子,以混淆视听。
如若不是,否则便是我猜测错了。
但不论如何,这二人中有一人是太子党,我便不能与之相见。
我绝不会盲目冒这个险。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先去寻找欣宜公主。
只要欣宜公主不死,便自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哪怕机会渺茫,我也不会放弃。
这份执着,从来如是。
可是还没有等我找到欣宜公主,太子的人却已先找到了我。
那时天色尚黑,四个黑衣人突然出现。
我望着他们,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跌入谷底。
滚刀如火海,落地似风华。
大地当斩台,一夜白骨来。
这就是滚刀堂。
面对滚刀堂,从来只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
我一时惊慌失措。
面对他们,我似乎已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但不管怎样,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于是,我咬咬牙,转身就跑。
此刻除了跑,我已没有任何办法。
这些年的盗墓生涯,让我练就了丛林间的行走穿行。
我知道我无以为抗,只能仗着树林间的牵绊,拼命的跑。
只是这四个黑衣人一上来,四把弯刀月光般天盖地。
我几乎都感觉得到脚跟处一片寒凉,他们的刀贴地而过。
情急之下,我拔出藏身匕首回身反击。
他们却不闪不避,迎刀而上。
然后刀光暴闪,便是以一滚二。
又多了两人。
滚刀堂的厉害之处便是在此以倍数滚增。
这种诡异之处,绝非外人所知。
往往对敌,便会滚刀致命。
我又惊又怕,还哪敢再行还击。
于是,没命的跑。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我自不敢跑往丛林深处,那无异于自掘坟墓。
但往丛林外,又无遮挡,对于我来说,实是毫无依仗。
如今之计,便是听天由命。
若是处于广阔天地,或许有幸遇得良人,说不得还能得其相助。
但这种几率小得微乎其微。
我是拼了。
出得丛林不远,我几乎使着吃奶的劲儿一路飞奔。
六个黑衣人奋力追赶。
这奔跑之中,我再也不敢回身反击,生怕以刀滚刀,说不得又要多滚出几人。
只是这么跑着,倒让我觉察到了一点名堂。
原来,这黑衣人的滚刀厉害,但脚下轻功却是平常。
他们追着我时,始终与我维持在一定距离。
若非我是女子之身,气力比之不如,僵持得一阵,我终究是跑不动了。
来到一处河边,他们追了上来。
波光粼粼之中,但见月华辉映。
六刀挥展,朝我当头砍落。
我再无闪避,只有闭目等死。
那一刻,心之悲呛,心愿未成,若是就此死去,只道苍天待我如此不公。
但就在这一瞬间,只觉一股力道从后将我拉了过去。
然后,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