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的男人,竟与眼前这廖氏家族的余孽师出同门。
而后天雨倒卷。
天地间似乎冥冥中有份独一无二的气机,绵延至万里的长空,此刻飘忽而来,尽数聚涌到这寂静湖畔。
卢观潮身后一百铁骑玄甲扑簌响动。
廖筱冉长衣鼓荡,满头苍发在风中胡乱飘舞,周遭十尺的雨水都仿佛逃窜般,争先恐后地远离她和她手中那柄油纸伞。
现在又如何能称其为一柄普通的油纸伞。
划扣解开,八只脚的木撑仿佛活了般自动向外撑起。枯旧得几乎已不泛光泽的伞面轻颤如蝉翼,似乎一触即碎。
廖筱冉踮起脚尖,将手中的伞轻轻旋转了起来。
卢观潮面色一厉,猛然一夹马腹,挺戟而出。
“嚣张前朝走狗也敢在此狂吠,怕不是没把我江北卢半月放在眼里!”
长戟蕴着深厚内力,轰破风雨,朝着廖筱冉呼啸而来。
廖筱冉手中纸伞气势升腾至最高。
她凄然一笑。
“廖家残卒,替旧唐先辈英烈执此一伞,请君赐教!”
一句话,是开始亦是结束。
是宣战令,亦是绝世辞。
寂静的湖畔天光大炽。
赵无安忽然回过头,望向山脚。
隔着重重雨幕,那里却仿佛有一枚太阳将要升起。
他怔怔看了半晌,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苦笑着低下了头。
在他背后,旧坟茔无声低诉。
“告诉了我这些,而后又要我自由地选择自己活下去的道路,最后还让我忘记你。廖娘啊,你可真是……”
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布满水珠,却并非雨滴所淋。
身后剑匣发出一声低沉吟啸,六柄飞剑径自出匣,悬浮在他的身边,剑气破裂雨幕。
“我怎么可能忘记您呢?就如同……不会忘记自己的母亲一般,永远不会忘记您。”
她为他做的一切,他为她做的一切。
是使命也好是误会也罢,毕竟是她最后对她说,按自己的心意去活。
真正爱你的人,即使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会选择给你自由。
“这是我的铭记。”他轻声说道。
六柄飞剑同时飞出,遥遥驰向山下。
随着一声苍凉剑啸,湖畔又落起了雨。
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