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大侠宴。
而在大侠宴上,严道活有生以来第一次,违抗了解晖的指示。
近三百位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的有识之士于厅中欢饮达旦时,城楼之外,正有百余魔道中人磨刀霍霍,意图伏击。而厅中假意畅饮的严道活,正是替这所有魔道人士通报信号的,正道叛逆。
那一夜的蜀中大侠宴,锦官城内外血流成河。而严道活则于风雪夜中疾驰三百余里,仅以一柄七方剑为凭,便自华山背后的峭壁连夜攀登而上,黎明时分,抵达了峰顶的试剑台。
为了在这里见一位故人,她不惜把半座江湖端上案板。
那一日的华山,也如现在这般飘着细雪,头顶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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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之外,东方连漠如仙人般凭空而立,手中持一柄青玉杖,神情肃穆。由那座华山逐渐往蜀地吹来的飘雪,染白了他的半边髭发。
东方连漠长叹一声,幽幽道:“之所以选在华山,也是因为当年那个人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几丈之外的人都听不真切。但随着那些字句打入风中的气机,却如一道跨在两山之间的长虹,穿过了漫长的飞雪,抵达华山之巅,严道活的面前。
严道活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道:“与何人无关。红尘之事我早已尽数放下,如今只是想给那座昆仑,留一道遗响。”
五十七年前,契丹大破雁门,奇袭飞沙关,多亏宋人早有准备,边将寇霆领五万精兵连夜赶赴边关,激战半月,终于将那股只剩下逞勇之劲的契丹人赶了回去。
但就在这半月之间,蜀中却也有一位声望如日中天的正道魁首,被人揭发私铸兵甲,押往汴梁砍了头。
如今回忆起往事,东方连漠心中对严道活仍是佩服有加:“我东方连漠出道六十年来,唯二打心底里佩服的江湖女子,便是你与洛千霞。”
“言重了。”严道活不轻不淡地回应。
明明是生死相较的关头,不该有此等闲心,但在凝注了全部精意挥出的那一式过后,二人都明白胜负已定,此刻不带任何包袱地谈上几句,竟然像是在拉扯家常。
天地间气机转圜,忽而浓郁忽而浅淡,暧昧不明。东方连漠知道严道活已近弥留,忍不住道:“我有一事不明。按理说以你的境界,刚才的那一剑,应该未尽全力。”
五十年前已能一剑断去千余铁骑的道宗,如今的一剑,应当能令半座中原三月飞雪。而严道活却只将雪引到了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