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的意识时而清明,时而糊涂。
他意识不清之时,总会大叫着呼唤几个人名。有时候是“辩真”,有时候是“释鉴”,有时候又是“弥源”,亦或者是“静渡”。他将伽蓝寺所有“僧人”的法号一一叫了过来,却独独不曾唤过沈青君的名字。
可沈青君还是喜欢他不清醒的样子,因为每当他红目开始澄明,便会愈显疏离。他会将她推开,明明身子还绵软无力,可那使出的劲儿却诉来嫌恶与厌弃。
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你走”。
沈青君将袖子卷下,掩盖皮肤上大大小小的咬痕和抓痕。
有几处伤口反复破裂,已溃烂成肉糜。就算用再是柔软的锦衣摩擦,都会让她倍感疼痛。
她逐渐开始吃不消,便用两臂交换使用。
玄一遭了如鬼魅梦魇的一夜,神魂不稳,那入魔的癫狂愈加频繁地发作。每当他身子开始发抖,就是发作的前兆。
这时,就算玄一再是用力地将沈青君推开,她也不顾尊严与伤疼,将玄一拥得更紧。
因为她知,玄一会身子发烫,并且一直感觉到寒冷,瑟缩身体,牙齿打颤。
再过不久,他就会完全失去意识,开始自残嘶吼。这个时候,沈青君就会重新卷起袖子,将触目惊心、血肉翻起的一臂塞入玄一的口中,任凭他如何啃咬、撕皮,便也堪堪承受。
“不怕,不怕,会好的。”沈青君疼得脸皱巴巴的,可另一手还在轻轻地拍玄一的身子,安慰哄劝,极尽柔情。
“释鉴师叔……辩真方丈……”玄一迷迷糊糊,有时候会平静一阵儿,可口中呢喃不停。
“我在……我在……我们都在……”沈青君应答下来,猛然想起恶鬼夺命那一夜,她也曾这样唤过他的名字,他也以“我在”二字承下她的呼唤。
这下子,身份颠倒。她在应答,可僧人唤的却不是她的名。
二人就这样浑浑噩噩混过了一个大白天,沈青君饮了一些溪水,玄一饮了一些她的血水,除此之外,二人并未有所进食。
月,稍微亏了一些。可却还是饱满如斯,猩红如昨。
又是一个如月之夜月圆时。
玄一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动了动身子,发现沈青君衣不蔽体,正在用体温为他挡御寒冷,便猛然推开了她的身子。
沈青君猝不及防,头撞到了一块岩石,她轻轻的“嘶”了一声,摸了摸头上伤处。好像有些湿意,可能也是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