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羊的手很干净,平稳、有力而准确。
铛铛。
阿奴提起大锤,抡圆,稳稳地砸下。
叮,铛铛。
叮,铛铛。
……
随着最后一层细碎的黑色杂质慢慢被剥离,刀身上出现一层重重叠叠、恍若鱼鳞的暗纹。
细如发丝,暗若清波,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血月下,红芒妖异者,唯有鱼鳞纹。
刀柄到刀尖,呈现一个优雅的曲线,恰如风吹过草原,现出牛羊,影影绰绰。
当然,马群尚在远处,或者,就藏于刀中。
真正的锋利,需要藏起来,要不然,容易折断。
……
叮,铛铛。
叮,铛铛。
三分锤,七分回,力自吐,不伤怀。
用力之时,柔中带刚,力不竭不尽,便须借势收回,形成下一次锻打。
郭羊微微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父亲郭鹿,曾经的驭龙大臣,李家门村的郭铜匠,那个隐忍半生、却终于没有勇气拼死一搏的懦弱男人。
郭羊的眼角有些湿润。
透过那层薄薄的泪光,他看见刀身上那些鱼鳞暗纹正在变淡,最终微不可查,成为刀子的品质之一。
那十三滴鲜血所化的暗印,却慢慢凸显,是刀子的十三种表达方式。
哪十三种呢?
郭羊心中默默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那是十三个字,或者,十三种诅咒,与鲜血、厄运和死亡有关。
一旦说出来,他的嘴唇将被烧焦。
……
当阿奴抡完最后一锤,他踉跄一下,壮实的身体微微一晃,差点栽倒。
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将一身粗布麻衣弄的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冰冰的,像刀背。
郭羊钳住那把弯刀,举起来端详了一会儿,这才丢到一大木桶清水里。
水中,一轮血红血红的月影瞬间就碎了,翻滚着,发出“刺刺拉拉”的爆响。
一刻后,郭羊伸手入水,握住曲线设计的刀柄,稳稳地将刀子提起,轻轻一挥,割过一槽提前烧成血红汁液的铁水。
这种铁水,是郭羊反复参详上古魔族人炼器之法后,配兑出来专门提高锋刃强度的金属汁液。
月光如血,刀如鱼鳞,刃似雪。
屈指一弹,“噹”一声长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