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他自人间游历而过,仍记得那张脸。
自旅人指间拨动的竖琴在海边泛开,旁边不乏为那旅人容貌与琴音而围观之人,他们眼底都带着憧憬仰慕的光。
而那旅人只是拨完最后一音,利索的负琴而起。
也有穿着浅色花裙正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期期艾艾的拦住他的去路,仰着头虔诚的问可否再弹一曲。
旅人神色未动,声音清冷:“一日一曲,只奏予她。”
她是谁?恐怕绕是住在海边的渔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位穿着白绸礼服的男子每日都来,每日都只在太阳落山之后海面开始漆黑的时候弹奏一曲。
有时琴音清悦,像是想起自己心上人。有时又低沉喑哑,像是怀记起不愿面对的旧事。
“阿婆,那位先生为什么总是在晚上弹琴?”
被拒绝的姑娘没有恼怒,反而一脸好奇的跑到自家门口懵懵懂懂的去唤阿婆。
年老的长者淡笑:“传说啊,海上的海妖以游人为食,她们也最爱听竖琴的琴音。”
“啊?”姑娘有些害怕的睁大眼睛:“那位先生是想见见海妖么?”
阿婆摆了摆手催促她早些回房:“不要管那么多闲事,别人的意愿也与你无关。”
那些企图同他搭话的人,无一不是挫败而返。渔村里没有人知道他来了多久,也猜不到他每日去了什么地方,但每日一首曲子从来风雨无阻。
寂凉的目光平静的凝望着海面时,他手指也会不自觉的摩挲上身侧鞘里纯白的长剑,一抹暗红恰好点缀在剑柄之上,光是剑锋流转的寒芒都尽显锋利。
他还记得将剑献上时,那些从未正眼看过他的族人父亲眼底炽热欣喜的光,而他自己眼底的光也随那剑上的血一起黯淡。
长剑被抽出,沾染了些海水,他将剑锋放置于手掌之上,眉宇又忍不住蹙起。
世上最锋利之剑,唯独不会伤到他。无论他曾经如何多次的企图用它伤害自己,但自剑锋划过的地方总是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就像是它特意收起了自己的锋芒一般。
越是能感受到无声的温柔守护,心底窒息的疼痛便越清晰。
神位,权力,野心。想得到的现在都已经尘埃落定,可是偏偏那颗被戾气蒙蔽的心又开始觊觎更美好的,更温柔的。
海上潮声又起,巨浪推着晨昏线将最后一点残红的日光吞没其下,当月亮出来时,那曾一同仰望过的清辉又安静的洒落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