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有男人的?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为了不相亲去医院躺着的人,我信你的鬼话!”那头顿时传来罗娟丽恼怒的骂声。
“不信的话,就算了吧。”秦念被她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扔下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脚后跟疼到不能穿鞋,她干脆提起高跟鞋,光脚踩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手机一直在响,她都没有接。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哗啦啦地下起了雨,旁人都三三两两跑开躲避,她木愣地走着,任凭豆大的雨珠打到了身上和脸上,也没想去躲一躲。
江铭难得在家休息,正窝在沙发里听着音乐看研究文献,门铃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
他眉头轻蹙,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落汤鸡一样的秦念,手里提着双黑色高跟鞋,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湿透了,身上的土锤职业套装,还在吧嗒吧嗒地滴着水。
“......”他表情一凛,正要问话,就见她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右手。
“江医生......”她声音喑哑地喃喃着,抬起头来。
“你怎么回事?!”他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脸,沉声问道。
“我身体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你也愿意结婚吗?”
秦念身形晃了晃,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你到底怎么回事?”江铭还是头一次见她这副鬼样子,第一次在医院门口见她,都没觉得她有这么凄惨过。
秦念无声地点了点头,下一秒便两眼一翻,摇摇欲坠。
江铭反应过来,飞快地伸出手扶住她,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先弄到了家里。
他动作麻利地检查她的脉搏和呼吸,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体温有些偏高。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三两下扒掉了她湿透的衣服,连同里面的内衣一起,扔到了一边的衣服篓子里。
去衣柜里找了床毯子裹着她,将她扔到了自己的大床上。
她的手很冰,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空调温度又开高了些,找了一个退烧贴给她贴在额头。
一垂眸,他就看到了床单上蹭到的血迹。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耐着性子找来了医药箱,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脚掌和脚后跟,处理好了伤口,这才安静地踱步到一旁坐下。
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烦躁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乔项。
拧眉沉吟片刻,他直接点了静音。
不一会儿,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乔项。
连续打了好几个,他终是忍不住拿起手机,点了接听键。
“念念,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给我个机会跟你解释清楚行不行?我跟琦琦......”
刚一接通,那边传来了焦急的男声,听得他眸光一凛。
“你好。”他沉声问好。
那头的乔项闻言明显一愣,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这不是秦念的手机吗?你是谁?”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晚点我让她回给你。”江铭说着,没再等他多问,便阴沉着脸挂了电话。
“因为个男人,弄成这幅德行?”他扔下手机,冷哼一声,颇为不悦地站起身,退出了房间,杵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想事情。
......
秦念昏昏沉沉地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嗓子里火辣辣的疼,身上出了许多汗,有些难受。一睁眼,发现江铭端着杯水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根棉签。
“醒了?”他淡淡地问着,从一旁找来个电子温度计,递给了她,“量一下体温。”
秦念听话地伸出胳膊接过,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来的时候穿的衣服都没了,忍不住扯了扯被子,将自己面前护住。
江铭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无语地双手环胸,兴致央央地盯着她看。
几秒之后,他倾身坐到床沿上,大手钳住她的下巴,眸光落到了她肿起来的左脸上。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脸,怎么回事?”
秦念闻言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这才想起自己被陈琦打了一巴掌的事情,眸光暗了暗,扭过头,沉默着不答话。
“我妈又找你了?”他蹙起眉,将她的脸掰正,强迫她跟自己对视,脸色阴沉难看。
“不是。”她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我想喝水。”
江铭松开手,好脾气地将一边的水递给她,见她还时时刻刻提防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不耐地摇了摇头,“你这身子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带温度的女体样本,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遮掩的。”
说着,他站起身,在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长袖针织衫和运动裤扔给了她。
“......”秦念飞快地套上衣服,起身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这才觉得喉间的灼烧感散去,舒服了许多。
江铭看了一眼温度计,见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大手不放心的在她额上探了探,随即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吗?”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严肃地问道。
秦念闻言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如果你不介意那么多的话,我想结婚。”
“介意什么?”江铭眸光闪了闪,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秀眉凝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云淡风轻的问道。
“我胃不好,我妈人也有些不好相处,我还有个弟弟,还没考上大学,我爸死的早,家里没什么钱。”秦念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哑声道。
“就这?身体不好不算问题,我可是医生。”江铭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勾唇一笑,“比起这些,我更介意是谁打了你。”
她眨了眨眼,无奈地垂眸,“就......跟同事吵架了。”
“你也会吵架?”江铭轻飘飘地反问着,眸光里带着些揶揄的味道。
“当然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秦念绞着手指,时不时地抬眸看他一眼,“所以,你怎么说?结婚的事。”
“好说。”江铭笃定地说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冲她抬了抬下巴,“你先看看你手机,一下午都快被打爆了。”
秦念闻言,这才起床拿手机。
足足二十多个未接,有罗娟丽的,乔项的,还有李雨的。
早上的一幕幕飞快地在脑子里回放,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正欲收起手机,屏幕就又亮了起来。
看着来显,她的眸光暗了暗,沉吟了片刻,便接了起来。
“我不是让你在家等我的么?”李雨的语气里有些焦急和陌生,“谁都会做错事,解释的机会总要给吧?”
“知道了。我晚点回来。”她说着,挂了电话,心里又沉重了好几分。
江铭颇为耐心地看着她坐在床上发愣,也没有出声去打扰,只是自顾自地出了房间,跑到阳台上抽烟。
外面的雨还没停,天色已经暗了。
“我忙完了。”一支烟燃尽,身后响起了她无精打采的声音。
他掐灭了烟,转身回了客厅,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
“你抽时间带我去一趟你家,我家你就不用管了。我有钱,你想穿什么样的婚纱,办什么样的婚礼,去哪里拍外景婚纱照,去哪个国家度蜜月,都可以。”江铭的长腿优雅地交叠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你就没什么要求吗?”秦念不解地眨眨眼。
“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跟我告状也可以,忍气吞声什么的,我不喜欢。”
江铭沉吟片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能做到吗?”
“可是据我所知,你之前也是一直在隐忍退让……”她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所以我讨厌,有什么问题吗?”江铭眉头蹙了蹙,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问题。”她摇了摇头。
“晚上回去准备好户口本,或者你想挑个吉利日子领证也可以。”
秦念闻言迟疑地蹙眉,“我……户口本在我妈那,等我回去拿出来再说吧!”
“那就给你两天时间。”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两人这就算是自己把这突如其来的婚事给敲定了,秦念在他家里遍寻不见自己来时穿的衣服,尴尬地佝偻着背捂着空荡荡的胸口在房间里转悠。
“你衣服我都扔了。买新的。”江铭云淡风轻地说着,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她身上松垮垮的样子,觉得还挺和谐。
就是衣领子有点大,露出了她削瘦的半个肩膀。
“我的内衣是新的!”她低声嘀咕。
“一把年纪了还穿什么少女粉,我喜欢黑的或者白的。”
她果然又被他一句话给噎住,无语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包包收拾好,“我回家了。”
到了玄关处,看到那双高跟鞋,才想起自己的脚后跟磨破了,低头一看,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谢谢……”她垂眸,轻声道。
“现在知道家里有个医生的好处了?”江铭幽幽地轻叹,将手中的风衣外套披在了她背上。
“我送你。”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江铭的车速不是很快,路上还有些堵。
“明天你又不用上班,干脆我跟你回家一趟。”等红灯之际,江铭冷不丁地开口道。
秦念正欲点头答应,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明天不上班?”
江铭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跟同事吵架了?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一看就是吵输了,我要是你我也不想上班了。”
秦念睡觉的时候,他闲来无事翻看了会儿手机,江城就这么大一块地方,什么小不点的事情都能当成新闻来供人茶余饭后消遣。
她在卓越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很难知晓。
“嗯,所以我又失业了。”秦念吸了吸鼻子,看着雨水顺着车窗哗啦啦地流下,情绪不是太好。
“正好,我也在休年休假,先结婚。”江铭没再多说,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装作没看到一旁的她眼前又开始凝结起雾气来。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李雨楼下,江铭取了雨伞,将她护送到屋檐下。
“脚伤不要沾水,消炎药不要乱吃了。明早我来接你,你把你家人喜欢什么,发给我,我去准备。”他说着,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转身快步回到了车上。
秦念看着他开车离开了,这才慢吞吞地回了楼上。
开了门,李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桌子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个酒瓶。
空气里萦绕着浓烈的酒味。
她轻叹一口气,无声地回了房间。
好像接受不了这背叛的现实的,应该是她,喝酒买醉的,也该是她才对。
想着,她放下包包,开始动作麻利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要走?”
李雨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嗯。”她答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身后传来李雨低声的冷笑,“因为这件事,我们几年的友情,不要了是吗?”
“对于你来说,一份工作只是你生活的调剂,可是你不知道,我因为这份工作,失去了什么,我因为丢掉这份工作,遭遇了什么。”秦念语气清冷地答着,手上有些颤抖和凌乱。
“是,我是对不起你,但我临走之前也给你出气了,那个天天欺负你的杨主管和陈琦,我一个都没放过!”李雨绷着脸,表情很是难看。
“是吗?那我被你骗了这么长时间的怨气,又该找谁出呢?”
李雨闻言,紧咬牙关,美目中升腾起雾气,“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一个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的私生女怎么办?”
“我不强大,我不做出点事儿来,谁都可以瞧不起我,连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门口守门的保安,都可以随意对着我犬吠!”
“我能走到今天,早已经没有所谓的感情了,你是我最后的一个朋友。”
秦念闻言手一顿,却始终僵硬着身子,背对着她。
“秦念,我不像你,我没那么能忍,早在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没人会让着我,我只能去赢!为了个总经理,我花了五年,我还会往前,哪怕是踩着别人的血肉,我也不会后退,因为我没有退路可言!”
李雨冷声说着,虽然语气平静,但情绪中的歇斯底里,已然是控制不住地迸发了出来。
“这样的人生,还有意义吗?”秦念沉默良久,哑着嗓子问道。
“意义是自己赋予的,我觉得有,便有。你不再原谅我也好,要跟我断交也罢,我都能接受。”
李雨说着,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了。
秦念扔下手里的东西,疲惫地瘫坐在地。
一抬眸,正瞄到床头柜上,李雨洗出来的两人的合照,她笑得天真烂漫,丝毫看不出痛苦的内心。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她想起了初遇李雨时的样子。
她很活泼,大大咧咧的,做事速度很快,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因自己经常被陈琦他们压榨,她总是梗着脖子帮她出头,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她经常请她吃饭,散心。
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秦念啊秦念,我真不敢想象,像你这样活着有多可怕。
她怂恿自己去大胆追爱,勇敢拒绝领导的加班要求,自己却思前想后,停滞不前。
说起来,她还有些羡慕李雨。
羡慕她那股子不近人情的狠劲儿,还有立志要成功的决心。
她能说李雨做错了吗?她并不能。
李雨的难处她不能感同身受,她也无法去对别人指手画脚。
只是,早上那种被最好的闺蜜欺骗背叛的痛感,现在仍然清晰,让她无法忽视。
想着,她起身继续收拾东西,之前从家里带来的那些,又大大小小地堆在一起,让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兢兢业业这么久了,到头来,居然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你身子不好,不想见我的话,我走便是,想搬家什么的,明天再说。”
不一会儿,李雨又出现在门口,只是她已经穿戴整齐,身上那股子熟悉的气质早已经荡然无存,整个人更是冷傲疏离,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秦念沉默着没答话,心乱如麻。
李雨等了两秒,终是眸光一暗,转身便走了。
夜深了,她没有睡觉,只是蜷在床边,看着天空不时亮起的闪电,听着轰鸣的雷声和雨声,脑子里空空如也。
怎么一天之间,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了。
其实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从来没在意过,可是同时被闺蜜和暗恋了几年的男人欺骗,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手机里有关于李雨的新闻,卓越集团董事长爱女宣布出任总经理一职,或将成为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秦念幽幽地叹了口气,正欲收起手机,就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还好吗?”
是多日没有联系她的侬蓝。
她想了想,飞快地回了几个字,“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我想给你邮寄一些好吃的,你方便给我一个有效的地址吗?”侬蓝回复得很快,一长串的汉语,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什么好吃的?”她下意识地问道。
实际上她想了想,自己好像连个地址都没办法给他。
“收到就知道了,说出来就没有惊喜感了。”侬蓝故作神秘道。
她偏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把江铭的地址给了他,想着自己到时候跑一趟也行。
“ok,那我去忙了,晚安,你早点睡觉。”
“晚安。”
她收起手机,好像从侬蓝那里收获了点温暖,深吸了口气,她蓦地想起江铭交代的事情来。
“我妈比较挑剔,买东西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想着,发了个消息给他。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复。
夜深了,她有些疲乏,爬上了床,却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刚入梦没多久,她被电话声吵醒。
“嗯……”她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混沌地接起了电话。
“你还没起来?给你半小时起床,我已经在过来找你的路上。”江铭低沉的嗓音响起,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他跟着自己回家拿户口本的日子。
“好。”她强打起精神坐起身,看着一边的角落里堆着的行李,脑子里有几秒的空白。
随即才想了起来昨天发生的一切,难怪脑子里潜意识里就觉得心情不好。
李雨还没回来,她猜想着大概是去了公司,把她借给她穿的衣服都收拾挂好之后,她才到洗手间里洗漱。
找了件厚衣服穿上,她为了照顾脚后跟,踩了双拖鞋就出了门。
江铭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笔挺的灰色西装,里面搭了件白色休闲衬衫,看起来正式,又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手腕上戴着精致的腕表,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
“先去买礼物。”江铭启动了车子,淡淡地说道。
“不用了,在路上看见银行了就停一下,我去办点业务。”秦念瞄了他一眼,顶着两个核桃般的大眼睛,干脆地拒绝了。
江铭还算配合,她沿路取了些现金装了信封,这才跟他一起,回了家。
因为这里的住宅楼比较老旧,路也不是很宽敞,江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听着雷达报警,才勉强把车子往进开了一点点。
“算了,找个位置停吧,我怕你一会儿不好出去了。”秦念说着,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到旁边的超市里买了点平价礼盒。
江铭绕了一大圈,发现连个车位都没有,只好把车开了出去,停在了马路边上,进去的时候,老远就见秦念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的神色是纠结又茫然的。
“走吧。”他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你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是怕你吃不消我妈。”秦念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一会儿她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稍微忍一下,完了就冲我发泄就好。”
江铭闻言勾了勾唇角,冲她勾起臂弯,“我觉得我还没差到能让丈母娘发脾气的程度。”
“……你是不知道她。唉算了,其实我也搞不懂她,反正我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可不能跟我秋后算账。”秦念说着,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虽是有些尴尬,还是挽上了他有力的胳膊,两人看起来,倒真像是对恩爱的小夫妻一般。
两人沿着拥挤的巷子走着,一路上遇见好几个熟悉的街坊邻居,秦念也没跟他们打招呼,任由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去了。
到了家门口,她想起自己走的时候已经把钥匙交还给了罗娟丽,只好杵在门口,敲了敲有些掉漆的防盗门。
“来了来了,谁啊大清早的……”
罗娟丽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门开了,见了秦念,她的脸上瞬间挂起了不耐烦的神色。
“你回来干什么?!回来气死我?”
还没让她进门,罗娟丽就扯着嗓子骂了起来。
江铭闻言眉头微蹙,从旁边挪到了秦念的后面。
“阿姨您好,是我让念念带我来拜访您,多有打扰。”
他低声说着,声音醇厚好听,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淡笑。
罗娟丽显然没料到秦念当真带回个男人来,蹙着眉打量了他们好一会儿,终是绷着脸将他们请进了门。
接过江铭手中的东西,她刚刚缓和了些许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起来。
秦念看了一眼,知道她是对这些普通的见面礼很不满意,遂一声不吭地从包里拿出个牛皮纸袋子递给了她。
“什么玩意儿这是?”罗娟丽烦躁地蹙了蹙眉,并没有想去接的意思。
“妈,这有几万块钱,你收下吧。,这是我男朋友江铭,今天回来是说结婚的事。”秦念冷声说着,悄无声息地挽上江铭的胳膊。
罗娟丽打量了他们一眼,面色不善地接过钱,这才请他们坐下。
“江先生是吧?我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想娶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刚一落座,罗娟丽的眼珠子转了转,拿出了长辈的姿态。
秦念的眉头蹙了蹙,正想开口打断她的话,被江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
他冲她淡淡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那是自然的,若是您能同意我跟念念的婚事,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的,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秦念听着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心里想着她从来没从他嘴里听过什么好听的话,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嗯,江先生在哪里高就?做什么的?年薪多少?”罗娟丽点点头,斜睨着他。
“在人民医院心外科上班。”他礼貌地答道。
罗娟丽闻言有些不悦,“医生?我听说医生这个职业不太好,又忙,工资又低,房买了吗?车呢?”
“有房有车,我现在是主任级,每周有一到两天时间可以休息陪念念,晚上不用值夜班。”江铭不紧不慢地答着,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
秦念早就说过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所以他对这种类型的长辈,算是很了解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
大概就是嘴巴厉害点,说话难听点,偶尔会不顾场合夹杂些人身攻击,还算可以接受。
“那好,你要娶我女儿,准备了多少彩礼?”罗娟丽表情松动了些许,探寻地问道。
秦念眉头一蹙,不悦地想开口,就听江铭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念念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阿姨尽管开口。”
秦念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胃抽了一下,差点就吐了。
可惜了,他做什么医生啊,去做演员也是有着大好前程的。
“既然你有车有房,那我就单单要个彩礼钱。”罗娟丽端着架子,慢腾腾地伸出两根手指,“这个数。”
“二十万?”秦念终于看不下去了,“妈你看把我卖了值这个数吗?!”
早就知道罗娟丽钻钱眼里了,这会儿听到她大言不惭地开口找江铭要二十万彩礼的时候,仍旧觉得愤怒,又羞愧。
“这数怎么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昨天给你说的小杨,人家都愿意出!再说了,这彩礼钱,不就是看男方的诚意么?钱都不愿意拿,谁放心把女儿给他?”罗娟丽也不是个吃素的主,黑沉着脸就训斥了起来。
“阿姨说得有道理。”江铭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面红耳赤的秦念,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毕恭毕敬地放在桌子上。
“您比我想象的要实在,本来我准备了三个,感谢您愿意把念念交给我。”
罗娟丽闻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当真……有三个?医生都这么有钱了?”
“攒钱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吗?您看,可否放心地把户口本给念念呢?”
秦念闻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三十万……你疯了吧你!算了算了不结了,结个婚代价这么大,我可受不起!”她说着,就要从罗娟丽手里夺回卡来,被罗娟丽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小江愿意疼你爱你,你这会儿说不结就不结了,多伤人感情?”
“就是。念念就是这样,什么都要省着,这钱可不能省,必须得拿。”江铭微笑附和着,温暖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
秦念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原本她以为,她这么个不受宠的女儿要嫁人了罗娟丽应该放鞭炮庆祝的,三五万就搞定了,没想到她居然好意思开口要二十万!
而且江铭这个脑子进水的居然一甩手给了三十万!
都是什么蛇精病啊!
“等着,妈去找户口本!”罗娟丽喜笑颜开地站起身,连称呼都变了。
“三十万,你可真舍得!”她无语地剜了他一眼。
“我说了,我有钱,而且这笔交易,我觉得值。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江铭慢悠悠地说着,脸上带着她读不太懂的笑意。
“我有生之年能赚这么多的话,会还给你的。”秦念心烦意乱地叹气。
“呀?这是谁啊?秦念,你男人?”
两人正交头接耳着,秦哲顶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出来了。
好些天没见,他都开始直呼她的大名了。
“我弟弟,秦哲。”秦念烦躁地瞟了秦哲一眼,生无可恋地对江铭介绍道。
“哟,还真是姐夫那?姐夫你这么帅,怎么看得上我姐啊?”秦哲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在刚才罗娟丽坐过的地方坐下,一双眸子打量着江铭。
不一会儿,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姐夫,你这手表,劳力士啊!真的假的啊?多少钱啊?”
“小哲,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半学期都快完了!”秦念不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茬。
“急什么,寒假过了再去,上次就少几分而已,半学期够了。”秦哲不耐烦地答着话,那打量的眸光却没有从江铭身上离开过。
见江铭手里攥着个车钥匙,秦哲眼睛一亮,噌地站起身,凑到了他跟前。
“姐夫,你开的什么车啊?保时捷啊?!哇塞,什么时候借我过过瘾呗!让我坐副驾驶也成!”
江铭微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秦哲的热情此刻像是一把火,全然把秦念晾在一边,逮着他身上的各种牌子就开始问东问西的,江铭好脾气地一一答着,让秦念心中的内疚感更甚。
她这样的人这样的背景,早就不应该想结婚的。
不一会儿,罗娟丽找来了户口本,递给了秦念,“那啥,先扯证,这婚礼的事儿,就随你们自己喜欢。我出去买点菜,你们留下来吃饭吧!”
罗娟丽说着,就换鞋要出门。
秦念知道,她是出去查询卡里余额去了。
“算了妈,我跟他还有点事,就不劳烦你了,先走了。”她说着,一把捞起被秦哲缠住的江铭,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他走了。
一路上,她烦躁得不行,脑子里全是那三十万的事儿。
还有罗娟丽,还是头一次说要给她做顿饭吃。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看你好像没睡好,你先回去睡觉,我得回家一趟。”江铭瞟了她一眼,淡然地说着,似是对刚才的一切都毫不介意一般云淡风轻。
秦念拧着眉没答话,没一会儿,车子就到了李雨家楼下,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高高的楼层,心里有些沉。
犹豫了几秒,她终是什么也没说,便下了车。
不一会儿,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江铭给她转了五万块钱。
她有些愣,随即他发消息道:刚才你自作主张给的几万块钱我给你报销了。
想了又想,她去附近的酒店订了个房间,因为行李有点多,她准备睡醒了再回去搬东西。
江铭给林清婉打了个电话,她正好在市里的一家美容店做头发,问了地址,他便直接驱车过去了。
到的时候,她正和一个美丽贵妇人聊天。
“清婉,你家的事情怎么样了?星河的事情处理了吗?”妇人脸上挂着淡笑,探寻地问道。
“别提了,真是让人心乱。”林清婉无奈地摇头叹气,一抬头就见江铭大步流星地过来,“大早上的,有什么事?”
江铭挑眉一笑,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妈”。
“你这儿子可真是一表人才,什么时候跟我家闺女见个面,指不定咱俩的友情还能升华一下。”妇人满意地打量着身形修长,气质干净沉稳的江铭,满意地冲林清婉微笑。
林清婉蹙了蹙眉,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那个女儿,我怕我铭儿高攀不上。”
“哪里的话,怎么样?什么时候安排一下?”妇人眸光熠熠的,似是真来了劲。
“那得问问他本人了,我当妈的,没资格给他们做决定。”林清婉说着,冷飕飕地扫了江铭一眼,言语中尽是不悦。
江铭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感谢您的理解,我来是想告诉您,我要结婚。”
此言一出,林清婉和妇人均是一愣。
“结、结婚?!”
“是的,结婚。”江铭看着林清婉的脸色蓦地变得很是难看,也没有丝毫的惧意,只是淡然的盯着她,似是已经准备好来面对这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林清婉愣怔了好几秒,噌地站起身,把一旁正在帮她做头发的发型师吓得不敢吱声。
“你给我过来!”她冷声低吼,随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气冲冲地冲出了贵宾室。
江铭余裕满满地冲妇人点了点头,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你说什么?!结婚?你要结婚?!你,你为了这么点事情,要毁掉自己,跟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结婚?!”
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林清婉整个人都炸毛了,这会儿气得差点站立不稳,低声怒问道。
“嗯。”江铭垂眸,笃定道。
“铭儿啊,你听妈说,婚姻大事不可以当儿戏的!你,你就算害怕星河又故技重施,你也不能选这种对象啊!铭儿,听话!这会毁了你一辈子!有问题咱们解决行不行?”
她稳住心神,终是没有再对他大喊大叫,语气里带着些迫切和不安。
“星河不懂事,你还不知道辨别利弊分辨是非吗?!”
“我当然能,所以我要结婚,跟您口中的那种女人,结婚。”江铭不疾不徐地说着,脸上是让人读不懂的笑。
“我也不怕星河故技重施,知道为什么吗?”
他悠悠地说着,双手插兜,看起来格外的悠闲。
“星河根本就看不上那种女人!”林清婉笃定道。
“妈,您这么些年了,还不了解他?”江铭淡笑着摇头,“您以为他当真看得上夏雪?”
“铭儿,你……”林清婉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从她带着他们进了陆家之后,他一直是温和低调的,哪怕是被星河变着方儿的欺压,他也一直是一副沉稳隐忍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居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些阴森肃杀的气息。
“您知道的,只要是我的东西,他就会想占有。”
江铭说着,兀自笑了,“来陆家这么多年,没尽到一个做大哥的职责,是我的错。放心吧,哪怕我结了婚,也不会影响您分毫,没必要那么气急败坏。”
“江铭!”
“而且,您再怎么不开心,也忍受完这半年就好。”江铭垂眸,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半年?什么意思?”林清婉蹙起眉,随即脸色更是难看,“半年之后你要离婚?!你知不知道离婚对你的未来影响有多大?你是不是疯了?”
“离婚?”江铭勾唇一笑,“您担心的这种事情,并不会发生。”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清婉不依不挠的追问。
“行了,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这半年,不要刁难我老婆,让别人看笑话。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度开明的婆婆,便好。”江铭没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拍了拍林清婉的肩膀,“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不管怎么样,我这辈子都会护着你,您为我和宁儿做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
林清婉心中郁结难平,听了他的话,许多难听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你知道我的苦心就行,至于你说的,我还是不放心。而且这件事,你必须知会家里人,好歹现在也是一家人。”
“这不用您担心,我自己处理。”江铭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目标达成,飞快地结束了话茬。
林清婉这才叹了口气,听他的话回到了贵宾室里。
“二位好好享受,那我就先走了。”江铭微微颔首,颇有礼貌的冲她们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
“你这宝贝儿子当真要结婚了?”
林清婉拧着眉没有答话,沉思了许久,冲一旁的发型师挥了挥手,“赶紧弄完,我还有点事。”
十一点多的时候,秦念的电话蓦地响起,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来显,是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哪位?”
她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接起。
“秦小姐,我是江铭的妈妈,见个面吧。就在铭儿家小区外的咖啡厅。”
她愣怔着还没来得及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