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前,布上突然从难得一遇的甜睡中醒来,虽然已经活到了65岁,但睁开眼却仿佛第一次发现:当我像刚才一样酣睡无梦的时候,就是倦在这样浆一样的浓黑里面吗?浓黑的空气环绕、烘托着我,在床的一小片面积里,在房间的一小片区域里,在这林立的楼房一扇窗户里。
起床穿过房间的门廊,年纪渐大了之后,夜起的频次逐渐多了起来。带着略微迷蒙的思绪回转到卧室,并未马上躺上床,而是凭借窗户之处露出晨熹将近的些许微蓝,看了看床,倦成一团的被子存在于黑乎乎的空气里,那里还有体温的余热。
当酣睡之时,必然全然忘我地存在于浓黑之中,此刻我是一个粒子、原子,是任何的浓黑中的物质,是蜷缩在遥远的山洞里的兽,是存在于宇宙中任何一处浓黑里的微尘。人们酣睡无梦之时,全无意识地真空似的漂浮,与那蜷缩在路边、桥下的流浪者的酣睡大抵一样。当人们酣睡无梦之时,与那些因为太过困倦而席地陷入深沉的睡眠的建筑工人又有何不同?他们总是因为连夜赶工而不能睡觉,总趁着白日停工的间隙,在建筑工地木板上、地板上就草草睡去,却睡得无比深沉。
入睡之后,人们只有因为梦境而不同啊。布上在心里默默地想。似乎还沉寖在刚才的酣睡之中,意识却又慢慢随着思维清晰起来。布上曾为电视台做事的办公室位于火车站旁边,夏天的时候,总是连续好一段时间,在那附近,马路边,建筑物的窗台上、花坛边,人们充满困倦的睡卧情形在布上脑海里一闪而过......
让我从酣睡中醒来,看见从前那么多年竟然从未在意过的、团团包围的浓黑就是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此刻我就睡在一扇窗户里的黑色空气之中,只要无梦,就全无意识地、近似于无的不知漂浮到哪里去。这样想着,他卷紧着被子,想要在天大亮之前再睡一觉。窗口的微蓝又向屋内探进了一步。
年轻的时候,布上作为新闻记者为报社写稿。风光了好些年,预见报纸即将衰落,转而去了电视台做策划,供智力和文笔支持。虽然后来网络科技迅速崛起,电视台也衰微,但正值中年的时候有朋友找他合伙,在市郊开了生产小灯笼的工厂,利用狱犯人的廉价劳动力赚来的钱购置了两套市区的房产,自此没有了后顾之忧。年近50,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去美国呆了几年,妻子和两个孩子就留在那边,不再回来。上次与妻子见面,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布上深信是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善于务实的人,加上自己本来敢于冒险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