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格外忐忑的心情,谢诗筠轻轻拨开女童额前早已被打湿的碎发,瞳孔猛地一缩,踉跄着后退半步。
“怎么会是她?”谢诗筠有些不可置信,不由得轻声呢喃。
这女童虽然被虐待得不成样子,但细细看去还是可以轻易发现,她便是昨日管家带回来说是孙女的那个!
思绪在片刻间百转千回。
可无论如何想,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理出事情的始末。
“救……救命……”
便是在此刻,那女童的口中传来细若蚊蝇的稚嫩童音,显然是带着极大的痛苦。
视觉已经被身上的麻木和疼痛完全遮盖,精神无法集中。在她的眼中,只能非常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形轮廓。
但还是本能地,充斥着血污的手指带着痉挛,微微向前伸,马上抓住谢诗筠的袖角时,又因为脱力缩了回去。
“姐姐……求你…救……”
来来回回数次有余,那女童俨然没有放弃。
“我带你走。”谢诗筠却是微微探前,毫不嫌弃地紧紧握住女童伸出的小手。
目光坚定毫不犹疑,以极为利落的动作将麻绳解下,又将女童抱在怀中。
方才的她,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
一个人平安脱身已是很难,再加上一个人,更是有若雪上添霜。
但她不能放任这个女孩孤身在这里,继续遭受非人的虐待。
否则,这便是愧对她的本心。
“混账!叫你牢牢看着点儿安宸公主,怎么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管家,我……”
“还敢狡辩,还不快去找!找不到就打断你的狗腿!”
正当谢诗筠将将踏出几步,门外的管家却正好在训斥着那名家丁,耳边甚至传来踢打的声音。
谢诗筠敏锐地捕捉到,管家的情绪似乎不大对劲——似乎是怕某些事情败露一样。
望了望各式各样的刑具,她的唇角轻轻一弯——恐怕败露的,就是这密室了吧。
那家丁离开了,管家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看样子是站在了密室之前。
冷汗瞬间从背后冒出,连呼吸都极为努力的压抑着。
放眼望去,这密室极为宽敞,竟连一点能够躲避的地方也没有。
“咯吱——”
全身紧紧贴在门后,谢诗筠的手都在微微颤着,一滴汗珠从脸颊上滚落。这是画作被拿开的声音——
他要进来了?
“管家!”门外是急切的脚步声,听起来像个小厮。
那即将开门的手,顿住了。
谢诗筠却没有松懈下来。
“什么事儿?”管家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沈将军、沈将军来了!说有要事,晚了的话我们担待不起!”
“沈将军?”那管家好似顿了一会儿,“沈驷君,沈将军?”
“正是!”那小厮气息十分紊乱,“您快去吧。”
“好,我去瞧瞧。”
紧接着,便是两对脚步声相继远去。
谢诗筠几乎是要顺着密室的门滑落到地板上。
“还好……”她不敢再多耽搁,只是轻轻拭了拭额前汗珠,赶忙拉开铁门,抱着遍体鳞伤的女童,照着来时的路暗中离开陈府。
而沈驷君此时,俨然在正堂上正襟危坐。单手抿着茶水,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从飞羽那里听来了关于密室的事情,沈驷君不由得有些恼恨,气得咬牙切齿——这谢诗筠,做事之前竟也不提前跟他说!
若是被发现,岂非羊入虎穴?
“哎哟,哎哟——沈将军大驾,老奴有失远迎啊!”
这个声音是从后堂传出的。
沈驷君举了举茶杯,复又放下,迅速起身大步离开。
“诶,将军将军,您这是去——”
侍立沈驷君的小厮苦着脸跺着脚,差点没哭出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明明说十万火急非管家不可,现在管家到了,又一言不发地走了,这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如何回禀?
“嗯?”恰在此时,那管家也满脸笑意从后堂出来,却是顿时傻了眼,恶狠狠地望向身边的小厮,“你不是说,沈将军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是啊,沈将军确实是说有要紧的大事。”倒是门前那茫然的小厮开了口,“但是奴才看见,在将军听见管家您的声音之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行走如风夺门而出了,奴才想拦都拦不住啊。”
“什么?”那管家瞪了瞪眼睛,摆摆手打断那小厮。
他手底下的人他很清楚,就算是出了再大的事,也是不会骗他的。
那沈将军就真如他们二人所说——来了,又走了?
轻咳两声,那管家慢慢摇晃着脑袋,一吹小胡子:“快去,吩咐下去找。无论是沈将军还是安宸公主,都向我来禀报!”
“是!”
一种隐晦的情绪,油然而生。
而此时的沈驷君,刚刚拐过楼阁中的一个角。
方才掩人耳目自称离开,眼前的建筑正是陈府里的书房。
果不其然,眼前的一幕他丝毫不惊诧——夜幕中,青石板上,一个少女在翻墙。
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掩住笑意,缓缓地走到墙边,脚踏墙壁飞身而起,借着力道搂住那少女,将其稳稳地带到了墙的另一侧。
谢诗筠的惊呼被温热的大掌拢在喉咙中。
“怎么是你?”谢诗筠颇有些惊诧。
“我还没问你。”沈驷君冷着脸,望向那遍体鳞伤的女童,“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还有,你自己一个人独闯这陈府,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我懂……”谢诗筠却是乖觉低头,颇有些无话可说。
毕竟方才若不是沈驷君赶来——她必定会被管家发现。
“唉。”沈驷君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对身侧随从吩咐一声,“去告诉那管家,就是本将军与安宸公主都已离开,不必寻找。”
“这女童伤势颇重,我先带她去看大夫。不多说了。”眼看着女童越发奄奄一息的模样,谢诗筠赶紧吩咐了一句,连沈驷君黑如锅底的脸色都未曾注意,急匆匆抱着女童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驷君无法,也只得跟了上去。
俗话说,希望多大,失望就多大。
大夫唯一的一句回复便是:
“她遭受了极为残忍的蹂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意志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