阕舍宫藏于浩瀚云霄,匿其身仙气流光,仿佛空中腾飞的巨大岛屿,高耸入云,气魄宏大,庄严肃穆。
四层大殿飞檐四出,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金鳞金甲,近有仙池流淌,远有九宫星宿,更显神秘而安静。
大殿四周,灵树参天,菩提树叶飘飘然落于地面,微风轻轻一佛,顷刻消失不见。
两道曼妙倩影施施然,一袭黑氅曲裾长袍,一袭艳丽霓裳羽衣,款步姗姗,裙袖飘逸,娉婷袅娜,仙姿绰约。
“宫宴,到时我会回来参加。”
天上一日,三千世界一年,只剩半月,也足够千媱再完成几个任务,因此她没想过放下时间。
玉蝉此时有劝说的心思也哑口无言。
千媱看起来温润柔和好说话,但真等意见有了分歧,说一便是一,别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口水。
果断又决绝。
让玉蝉内心焦躁又添了几分。
千媱目光遥遥望着天际,忽然轻声道:“你不必担心我。”
玉蝉闻言,转头凝望她的侧脸,似乎在质问,你还知道别人会担心?还以为你认为别人也与你一样,一腔孤勇,没有感情。
怎么能不担心?
又怎么会不担心。
菩提树叶铺满八仙石桌,千媱捻起一片,目光清浅:“在人界四处游走千百年,漫长,平凡,或复杂,没有你想象的危险,我亦不觉得乏味无趣。”
相反,她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人,好玩的事,它们吸引着她。
千媱坦然自若,接着道:
“所以,我只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我很自私,所做的决定不全是为了他,所作所为都我一人承担,我不想打着他的名号,宣扬无私或伟大,你不必因此心生感动乃至欢喜。”
玉蝉忽然眼角酸涩,心中涨满。
她怎么会不懂千媱的意思。
“你要走了?”她见到千媱出地下宫殿前拾取了一只骨瓷倒铃,此时却是说这些。
千媱点头。
聊了许久,她是该走了。
两人相对无言,玉蝉挡也挡不住,渡化的事帮不了忙,只能在天界尽量帮助隐瞒。
最后,玉蝉眉宇间镀上淡淡忧愁,欲言又止的模样:“走前,去看看紫妧仙子吧。”
“她对你…”玉蝉话音落下,嘴里酸酸的,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于是改了口接着道:
“她也确实闹腾,嚣张跋扈小公主的称号真不是白来的,这几百年,更是没个停歇,逢时便来阕舍宫,次次不见着你,气的要命,那扇殿门也不知被她鞭子抽碎多少回,你所坐的石凳也是,遭够了殃。”
玉蝉似开玩笑轻松说完,想到什么,低声总结了一句:
“像你一样,倔脾气。”
这南海公主紫妧仙子与千媱上神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掐架掐了整整几万年,从天界掐到凡间,从八荒掐到四海,无止无休,二者公认仇敌的关系更是传遍三界每一个角落。
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千媱从小就被称作是别人家孩子,乃声名远扬的虚无山桐柏道人最得意的独女,仅七万岁便修得上神,在三界绝无仅有,史无前例。
最重要是这千媱上神不仅不高傲目中无人,还十分乖巧,见仙者便礼貌道好,也不仗着自己修行高轻视其他修仙者。
而这懂事的上神,又有两件兴趣爱好最为出名,与众不同,广为流传。
一是钓鱼,二为打赌。
几万年前,风和日丽的一日,千媱祸害完北海的虾兵蟹将又悠悠晃晃招摇飞去南海,老气横秋的模样也是无人不识。
谁料到,那下的鱼饵过于厉害,直接将南海镇宫的万年神龟钓上来。
紫妧仙子得知此时,当场就炸了,她脾气火爆,自以为被挑衅,降了威严,别着用千年鳞片捣腾出来的鞭子,硬是将千媱围着近千万里广阔的南海追着抽了一圈。
千媱乃堂堂有名的上神,自然不可能跟一个毛头小孩计较,这说出去多可笑啊,却也是大大方方诚恳道了歉,将镇海神龟给还了回去。
可五公主不依不饶,这种事怎么能简单道个歉就完了?起码得让她抽一顿才算完。
千媱自然不可能有动手的心思,一时好玩心起,便扬言道:不如打赌,谁能先腾云驾雾到达北海,并且将凌陌君藏在宝箱里的夜明珠偷一颗出来,谁就听谁一言。
此后这事便在天界沸沸扬扬传开。
后来,两人打了个平手,这也在众仙意料之中。
千媱赢一个初生毛犊的小仙子,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传出去还以为斤斤计较故意欺负人家,对名声不好,输了会被当成不屑跟人赌,又或是不知情的肆意嘲讽,万年难出的上神,现连区区一小仙子都比不过。
而平手,意义就不同了。
*
参天菩提树下落叶纷飞,八仙石桌旁,只剩千媱一抹孤影伫立,岿然不动。
她记性极好,所有画面就像放映机里的碟子般生动,一如往昔。
最终,仙气玄光一冲天,原处空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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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笼罩着屻沉枯林,空气潮湿晦暗,枯木哑树下,矗立残碑断碣的坟墓,七零八落,一眼望去,竟是没有尽头。
藏匿夜色中的乌鸦忽然受惊,尖锐叫声掠过树枝,接连密密麻麻大片飞起,打破霭霭沉沉的寂静。
一口不起眼的棺材内,两道身影抱膝相挨着,目光小心翼翼,声若蚊蝇。
“秋月,待会我到西边放火,先去把人引开,你趁乱将小宇救走。”
被叫做秋月的少女,人如其名,看到第一眼就要让人联想到秋天的月亮,她的眉眼如一弯弦月弯起,清澈明媚,容色皎若秋月。
哪怕此时故作镇定,实则慌张不已,唇畔上也挂着两枚可爱的酒窝。
她抓住徐丽的手,问道:“那你呢?那群妖怪鼻子灵感,能闻出味道,你要怎么逃出来。”
“没事,不用担心我,”徐丽安抚地笑笑,拍了拍斜挎在削瘦肩上,类似于装满工具的小破布布包。
“猎人的技术我还是有点的,相信我吧。”
秋月满是感动,千言万语汇成一个感激的眼神,两人难舍难分抱住。
“如果我和小宇成功出来了,就到这里汇合,我们会等你。”秋月目光坚定道。
寒夜森森,鸦默雀静,数座高耸的尖塔城堡矗立深林,错落的古堡为哥特式风格,坐居这片大陆最黑暗潮湿的角落,在一弯巨轮压头般的圆月下,更显阴冷压迫。
与森冷死寂的原始古林相比,古堡诺大的大厅里,就被衬托的热闹极了。
觥筹交错,香槟玫瑰,穿着华丽礼服的性感美女,曼妙扭动身姿,身着燕尾西服的男人无一不光鲜亮丽,举手投足皆是贵族绅士风度,亦或是身穿暗黑的衣袍,笼长的袖子与帷帽相连。
相谈甚欢的宴会,奢华与虚伪并存。不同的是,贵宾宴客脸上都带着面具,或绝世或丑陋,或低调或张扬,怪招迭出。
或许那些相对于人类而言不被称做香槟,说猩红的鲜血较为合适。
这是一场弑杀饮血的假面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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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灵感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