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关门啊,怎么说也是认识的!”
门外传来拍打声。
赵沈氏吼道:“瞎了眼才认识他,叫他离我家远些,他休妻时就说过,要是再来打断他的腿。”
门外媒婆嘟嘟嚷嚷的走了。
赵沈氏满脸暴躁走进来,赵兰问:“咋了?谁来了?说什么了惹得你不高兴了?”
赵沈氏看了一眼未出去干活的樱子,喊了声:“樱子。”
“哎!”樱子答应一声抬头看着赵沈氏。
“刚刚来的是媒婆。”
“怎么又有媒婆?”樱子诧异的问。
是啊?怎么又来媒婆了?
赵沈氏也没心情细想,实在是,头脑里都是,刚才媒婆介绍说亲的人。那前来求亲的,竟然是樱子的前夫孙以宽。
他也好意思请人来说媒,这脸大的能上天了。他以为,赵家人不敢打他吗?
赵沈氏气呼呼的说:“别管媒婆,我跟你说,刚才来的媒婆来说的,说亲对象是孙以宽。”
“谁?”樱子脸上的表情凝结住了,不敢相信的问。
“就那个孙以宽。”
“孙以宽?”樱子呐呐的重复着。
猛地樱子从凳子上站起身脸,骂道:“他那个没良心的,他还好意思请媒婆来说和。在哪?我不打死他。”
骂着,樱子就往门外跑,从西墙边拿了个长锹。赵沈氏忙敢上去,拉住她,说:“姓孙的,他没来,媒婆也不知道我赶走了。”
“没来?”
“没来。”
樱子似散了架似的,人糊里糊涂的被赵沈氏拉回了屋。
进了屋的樱子突然大哭起来。赵兰和赵沈氏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沈氏结结巴巴的劝说道:“你哭啥?人,我都赶走了,不会让他再进咱家的门。”
“他想说亲,咱不理他,他自是没有办法。”
“实在不行,我把你哥喊回来,还有长星,只要他来,咱就打他,打到他不敢来为止。”
“你别哭了,哭了也没有用。”
“你想想,你想怎么办?只要不出事,咱依你说的办。”
“哎!咋就惹了这么个人。”
“你别哭了,现在他跟咱们没关系。你就在我家过,咱新建了房子,还有余钱,冬天,田里都有菜,还能卖钱,天天有收入,不愁吃穿,咱日子过得多好啊!”
……
赵沈氏东一茬,西一茬劝着。
樱子哭了好一会,哭声才渐渐此住。
赵兰给洗了个毛巾过来,给姑妈擦脸。
樱子接过毛巾,擦了脸,住在那没有说话。赵沈氏看看赵兰,让赵兰想想办法。
赵兰无奈的倒了杯热茶,推了过去,说:“姑妈,喝口茶。姑父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哭。”
樱子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悠悠的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哭的。”
姑妈的大概哭得久了,说话时的嗓音都变得嘶哑了。
赵兰对望了赵沈氏一眼,没想到樱子会是为了自己而哭。
赵兰心想:对啊!姑妈是该为自己而哭。她懵懂无知的嫁给了姑父,从善良无知的少女变成破皮无奈的妇女,而后,女儿被卖,自己被休,结婚后的几年生活不可谓不悲催。她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不愿意,可是没有办法。她阻止不了姑父的品德败坏,她也无力从那泥潭里爬出来。
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困境中。可是就是这样的生活也是费劲了她所有的力气。
有人说:有些人为了活着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艰难,只是,你没有遇见而已。
“我跟他在一起,起初,我也想好好过日子,种着田,生几个娃,抚养孩子长大,成亲生子,延续后代。可是,自从他娘去世后,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变了,成天不归家,每每回家就是向我要钱,不给钱,急了就打我。刚开始,我还劝他,不给他钱,可是,后来,竟被打怕了,见到他,我就害怕。有钱了就给他,没钱了,只能挨他打。许多时候,我甚至不愿见到他。被他打得下不了地的时候,真希望,他出去了,就死在外面,才好。可是,大概我的怨恨不足以被阎王听到,他依旧隔几天钱花光了就回来了。那日子简直没法过。后来,没想到,他心如此狠,竟然把闺女给卖了,卖了只是为了出去赌钱和去妓院。从那起,我知道,他再也不值得期待了。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心灰意冷,了无指望的我也成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每天混混僵僵的过日子。……”
“你知道吗?他的休书给了我机会,你们又给了我希望和温暖。”
“……,那天,我挎着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你家,也许,我是想再看看这美丽的院子,看看那些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儿。可是,我来,我发现,我不想走了。兰儿没有嫌恶的看着我,她温和,跟我讲话,她还给我倒了一碗水。我从来不知道,就我们吃饭的碗,放上两朵花,竟然,那么美。我想:话本里的富家小姐,大概也就是喝的这样的茶水吧!你们生活怎么会过得像富家小姐一样呢!你们明明也是乡下种田的,我哥也只是个打铁的。你明明应该跟我一样,或者跟村里人一样。可是,你家就是不一样,家很美,跟话本里的花园一模一样。”
“我就住下来,我也想知道,你们生活是不是也像富贵人家一样。可是,并不是的,你还是起早贪黑的种着田,兰儿胡乱倒弄些荒地。明明没有做什么,可就是,这个家每天都不一样,花引来了贵人,还卖了钱,上山找的草药种子,辛辛苦苦的,收获了,也赚了钱,路是一天天捡石头铺起来的,并不容易。荒地里的花,也是兰儿天天早晚的侍弄,花草才如此美丽。后来,种辣椒了,天旱,天天要浇两趟水,最后才有了如此收获。冬天,别人闲着,可是你家却还在田里忙着青菜。他们都说,你家的钱都是那些富人带来的。不,你家的钱,是你们天天在田里忙碌得来的。”
“……,我终于明白了,好日子是自己过出来了,并不是别人给的。我一个人也能过好。嫁了人,变成两个人,我却没法保证,他是不是也如此想的,是不是努力的赚钱生活着。所以,我害怕那个未知的人。”
樱子姑妈陆陆续续,想想说说,竟然讲了许久,还讲出了如此有哲理的话。
姑妈真的是清醒了。她从过去活了过来。
赵沈氏听得眼泪纵横,为了小姑子的懂事,也为了,有人懂得了自己的辛苦,也有人了解自己。
赵沈氏含着眼泪看着樱子说:“你真是懂事了!没想到你能这么看我们。”
樱子羞涩的说:“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我自己也天天干活,辛苦着呢!”
赵沈氏笑起来说:“对。我们都辛苦,都努力的赚钱,过好日子!”
樱子讲出了这一年多来所有的感受,心中轻松了许多,赵沈氏见樱子明白了事理,安心了许多,赵兰见姑妈吐露了心声,放心了许多。
一家人愉快的又聊了会天,睡了个好觉。
梦做得不错,可,现实却折磨人。
这不,隔天,那天杀的孙姑父竟然亲自来了。
“樱子,你开开门啊!我是已宽啊!”
“樱子!樱子!”
门外孙已宽不停地拍门以及叫喊,很快门口就围了一圈人。人们叽叽咋咋的议论开来。
“是樱子的前夫呢!”
“不是他休了樱子嘛!怎么又来了!”
“是他,休妻的时候,可是打了一架。今天,又为什么而来?”
“我来得早,说是来求复合。”
“赵家看来是不答应了?”
“不知道,赵沈氏见了他就哐当把门关了,关得可用力了。”
“那樱子没出来?”
“没瞧见。”
“说不定樱子会答应,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复不复合还不一定了?”
“你说的有点道理,这事说不准。”
……
门外,那不知羞耻的前姑父,一直敲着门,嘴里也不停地喊着。门外围着的邻居杂七杂八的的说话声传了进来。赵沈氏听了直皱眉头。她心中想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喊娘和爹来吧!顺便把大伯一家喊来,人多势众,不怕他乱来。
赵沈氏喊来赵菊,叫她赶紧跑奶奶家去,把奶奶大伯都喊来。
赵菊从后院一溜烟跑走了。
这边外面还是乱糟糟的,樱子想开门出去,把他骂走,赵沈氏却对她摇摇头说:“咱都是女的,等娘跟大哥来了再说。人多谅他不敢瞎来。”
樱子听了赵沈氏的话,耐着性子等着。
很快,门外,就传来孙已宽的嚎叫声。
“啊!别打别打,我是你女婿啊!别打!”
“打的就是你,上次休妻我就跟你讲过,见你一次打一次,你以为我说着玩的,快走,快走!”
“我是来求樱子复合的。你们让我见见樱子。”
“你想复合没门。快走!”
“你们说的没用,我要见樱子,你们让我见樱子,樱子!樱子!”
……
门突然从里打开,樱子从里面走出来。
赵奶奶赶上前,拦着樱子说:“樱子,你回去,不用理他。娘把他打走。”
樱子没接她娘说的话,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孙已宽。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还是她在家时给他做的,不过袖口磨破了,都没缝起来,胸口上的油渍斑斑点点的映在上面,真脏。他消瘦了不少,面色蜡黄,胡子拉碴,脚上的鞋都瞧不见布料的颜色。
樱子想:离了我,你也没变好。可是我离了你,我却好得不得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走。
“樱子!樱子!你说句话啊!你跟我复合吧!我会待你好的!”孙已宽朝着樱子喊道。
樱子冷冷清清的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樱子了,你以后不要来了。你我恩怨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