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灵,莫要太放肆。”
她牵动唇角,他总是这样自有打算的模样,让她不必如此。
“陛下,那就出兵吧,让臣妾看看您的打算。”
骆寒找到杜陌颜的时候,她身后有连天的火烧云。
他的妻子在其中翩然挥剑,像是要执意斩断些什么。
他不禁想起方才少年那张惊恐的脸,挥舞这并不成熟的术法,执意要斩断他带来的威胁。
勾起唇角,他心中微哂,天帝,论到你解决难题了。
一定要比他焦头烂额才行。
他踏出一步,对面的人有所察觉,提剑向着他横空扫来,骆寒不退反进,伸手两指制住袭来的剑尖,杜陌颜翻身拧剑在他身前打了个转花,败下阵来。
她弃剑而落,手中空无一物。
骆寒挑了挑眉眼,将流云剑转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伸出扯住杜陌颜的手腕扯入怀中。
“是你指使师傅来找我的?”
口气平淡,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骆寒生出些许懒意,将弧度优美的下额垫在她的肩上,并不隐瞒:“是。”
杜陌颜闭了闭眼:“你身上有血腥气。”
骆寒推开一步,微微一笑:“若是我不如此,这血腥气就是你身上的。”
杜陌颜蹙了蹙眉,知道他所言极是。
他直视她的眼,指尖点上朱唇一角,有温热的感觉蔓延开来。
杜陌颜看住他。
对面的人一身白衣并不招摇,脸上的神情自然,他微微勾起唇角,声色带了些许诱哄:“杜陌颜,是不是觉得应该来一场暴风雨了?”
她轻挑眉头,有魅惑之意,低了低眼放空视线。
云层之下,很空旷。
一如她那乏味的生活。
“好。”
今日的魔界,下起雨来。
离曲殇手中捧着重重的卷宗,推开魍魉正殿的红门,声音有些急切:“君上,属下有事来报。”
他抬头,愣住。
杜陌颜看着他这个样子真的觉得好笑,在正位上挑了挑眉:“晚来一步,你家君上方才还在。”
离曲殇心底叹了口气,所以说,他才叫自己有事来报的,谁知道没叫住。
“属下……”
“鬼界出事了?”
杜陌颜伸指拨弄着眼前的笔架上的狼毫,并不在意说出的事实听在底下人耳中是怎样的感觉。
离曲殇成功的惊了。
他犹豫了一瞬,顺从的行了一礼,禀告道:“君后料事如神。”
杜陌颜瞥了他一眼,转手一摇多出一物,她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中的纸张打开,略略看了几眼淡淡道:“怎么扯上妖界了?”
离曲殇:“属下愚钝,并未查清。”
杜陌颜淡笑着摇头:“你在我面前,并不是属下。”
骆寒的人,骆寒的势力,她并不怎么想要染指。
她是一个懒散至极的人,权势什么的,太过累人。
离曲殇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意外,恭敬的低头:“是。”
杜陌颜摆手:“他大约要等两个时辰回来,我的这张帛书给你瞧,你的情报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就不要来了。”
帛书带着一道仙风,并不危险但也足够犀利,离曲殇接过只觉得心底生出一点说不清的滋味,最后转化为一道奇怪的想法。
他家君上,到底娶回来什么怪物啊?
论起情报网,三界内比他离曲殇玩的溜得还真的是不超一掌之数。
看着那道有些挫败的身影,杜陌颜挑挑眉,并不在意。
有了对比才有伤害,剩的身边都是一帮眼高于顶的家伙。
当然骆寒培养出来的人不太可能,但杜陌颜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击人。
指尖在书桌上转了一圈,身边便是有一道声影显形,妙曼的身姿让人心神向往。
她单膝跪地:“妖界的长公主已经恢复身份。”
杜陌颜抚了抚长发声音漫不尽心:“亲自带的兵?”
燕语低头道:“是。”
她勾了勾唇角:“这倒是有趣了。”
鬼界。
号角声连连,玄衣的男子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是一本生死薄。
组罗看了一眼自己的稳如安山的主子,低下头继续禀告道:“妖界此次动用了禁术若干,攻打而来的部队皆是封印加持后的妖物,与我军有害无益。”
易明并未出声,只是抚了抚手中的生死薄,唇边染上一丝冷意,转手将手中的书本扔出,书页四散开来,地下身穿盔甲的鬼将均是一震,旋即纷纷跪下:“我主圣明。”
生死簿掌管这人界的命格,天界当年将此差事交予鬼界,鬼界应下,其实也是变相的臣服。
今日少主毁了生死簿,他们恢复自由了。
易明浅浅勾笑,眼中有着蚀骨的冷意:“即日起,天界与妖族来犯者,杀无赦!”
即日起,鬼界与天界,是公敌。
魔界下起的连绵细雨,断断续续很是恼人。
杜陌颜靠在窗前,将手中的花簪屈指一弹,阴测测的天空忽然散过一道刺光,雨滴凝在半空,不上不下。
阴云密布,躁动不安。
周身忽然一暖,她偏了偏头,瞬时靠在来人的肩上:“几时出发?”火热电子书
骆寒伸指顺了顺她耳边长发,淡声道:“未时三刻。”
杜陌颜闭了闭眼,唇中溢出一声冷哼:“妖界,什么东西。”
妖物,不及魔物纯粹的纯粹,更没有仙者的半分祥和,他们甚至不如精灵一般玲珑,只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这样的妖物窝居在南荒的偏执一隅,多年来无人理会竟也称王称帝与天宫勾结起来。
真是可笑。
昔年玄帝最不屑最厌恶的种族,如今竟然被他的后代亲手带入天宫。
妖族的公主,七百年前入了天界仲宫,并没有正当的名分,却也有着不低的分量。
如今重回妖族,看来,是要为子报仇了。
她懒懒的想着,伸指接过飞回的花簪,外间的云朵没了仙力压制忽然四散,积蓄的雨滴倾盆而下,杜陌颜蹙了蹙眉。
骆寒眉间一动,挥手间云去雨散。
杜陌颜淡淡一笑:“天帝让你娶了我,怕是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了。”
骆寒眉梢微抬,有点点妖娆散出,他声色平稳却难掩愉悦:“在我看来,这是他做的唯一一件让人心生愉悦之事。”
人界。
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偷鸡摸狗时。
少年悄悄的自巍峨的围墙上一跃而下,月光倾斜而下,照不清他的表情。
他并没有抬起头,而是低低的叹息的一声,显出几分无奈来。
月光被乌云遮住片刻,再晃出来的时候,底下空无一人。
人间好景对比天界,还是稍逊一筹。
不过没关系,她不是来看风景的。
常宁坐在宫宇的栏杆上,晃荡的玉足下面是层层宫殿,她并没有半分畏惧之心,只是将自己的玉锦鞋放在身边摆好。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眼中是寥寥几人踩在青石板上,风姿摇曳的缓缓而行。
是在这深海中挣扎的几尾锦鲤。
常宁心底升起了一丝怜悯,眼见她们眉间戾气如雾气萦绕不决,像是立即要冲破心底的顾忌咬向心脏一般。
命不久矣。
“好生无理。”
一道女声穿里,常宁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却是一身明黄的宫装少女。
她微微纳罕,搜索了一遍原身贫瘠的记忆,发现自己并不认得这个人。
少女昂着头,看着她的眼神颇为不善,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定了定神,阴阳怪气道:“这是哪位美人呀,没家教。”
常宁眼中散出一抹暗光,到底还是觉得皇宫内院,该理会的人与不该理会的都应该搭理搭理,谁知道谁矫情,给她随便扣个帽子。
毕竟现在也是用人之身谋己之事,当忍则让。
“丞相府,常宁。”
少女愣了愣,旋即笑起来:“今日来的人怎么都这么好欺负呢。”
今日正宫天子选妃,人选已然内定,她们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
常宁其实很不想来这宫中,她的任务迟迟没有进展,心中已是烦躁不已,偏生这些凡人就爱没事找事。
月和公主见这人并不理会自己,心下不由得大恼,要知道她可是宫中有名的混事祖,没人制的了就不说了,更没人敢叫板或者不相理会。
“你给本公主下来。”
常宁的思路再次被打断,她眼中暗茫一闪,月和公主双眼便是失了焦距,痴痴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扫了不再聒噪的人一眼,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她感应到,素语被急召进宫中了。
素语行走在宫中的甬道中,脚步沉稳,他因着方才得到的消息眼中凝着风暴,然而面上却丝毫未显。
忽而一阵慢风,又小巧的身影晃在宫墙之上,她身着鹅黄梨裙,容颜未施粉黛,在阳光下坐在墙上,一身慵懒。
裙下是一双光洁的脚,随风而荡。
“嗨,好巧。”
那声音清脆,难掩愉悦。
他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点头道:“好巧,常小姐。”
一国天子和一个风尘女子私奔了,听起来颇有些玄幻之意。
然而却真实的发生在了东周国。
素语接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些哭笑不得。
幼帝是个未满十三岁的孩子,但到底不是稚子了,难得有人能想到这一层。
诱拐皇帝,真是好大的胆子。
素语站在正宫外等了一刻,太后终于自殿门中走出,看着他只是苦笑一声,眼中带着绝望:“仍旧没有消息。”
素语蹙了蹙眉头,眼神不着痕迹的自太后身后的月痕公主脸上流过,淡声应道:“如此,西楚的使者今日就打发了。”
今日的政治联姻,注定进行不下去了。
太后叹了口气,摇头:“后宫不干政,摄政王自行处置便是。”
素语拱手退出,走了几步便见常宁仍旧等在原地,脚尖踢着几个小石子来回玩弄。
她眉眼间俱是平静,半分没有诱拐皇帝的自觉。
他上前一步,她感应到,微微歪头,唇角慢勾:“知道他为什么能跑掉吗?”
伸指,在天空划了一个圈,像是画天为牢,浅浅而有力。
“素语,你贵为王侯,可曾受过囚禁之苦?”
杀人容易,诛心却难。
同理,金丝雀关的久了,要么死在牢笼,要么死在出逃的路上。
想要抹杀他对自由的渴望,太难了。
比杀了他要难一千倍。
幼帝或许对皇位权势不感兴趣,但终究还是不喜被人摆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