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车壁,挂满柔笑的脸上,渐渐漾起一痕阴冷,语声却仍温软:“凡事由母亲替你想着就是,你只好生养着身子,专意在家等着,母亲都替你安排好。”
说着又拍她:“对了,我昨儿才叫人从外头买了班小戏儿,皆是十岁不到的孩子,师父教得了好几出戏呢,等回府了,叫他们扮了戏唱予你听,那里头有个小番儿,能连着翻几十个筋斗,我儿瞧了定喜欢的。”
郭媛果然来了兴致,缠着她说起戏文来,一时又叫丫鬟捧点心匣子,只道饿得很,要吃些东西垫垫。
长公主笑看她一会儿,便倚去窗边。
冷落清秋,枯索遍地,然街衢却热闹,行人接踵,喧嚣声盈满耳鼓。
她面上的笑容,渐渐变淡、变冷。
东宫,郭婉。
敢算计她赵绾的女儿,真是活腻味了。
她直勾勾望向窗外,面色愈冷。
这世上美人儿何止千万,可太子殿下东不挑、西不拣,偏偏不远千里跑去山东,把郭婉带了回来。
他就这么瞧不上她这个皇姑姑?
他就瞧她这个长公主这般不顺眼,恨不能一脚踏入地底?
他就这么急着要下她的脸,要让她在韩氏那贱人的女儿面前,俯首称臣?
长公主用力攫住袖笼,眼神阴鸷。
一个贱女罢了,变成寡妇怎么了?不能生又怎么了?那是她的命,谁叫她托生在韩氏那贱人的肚子里?谁叫她让她的乖女不高兴?谁叫她人虽不在,却还叫附马爷牵肠挂肚,整天拉着张脸不见个笑模样?
这不是贱人又是什么?
真是与那韩氏一样,天生的狐媚子贱人!
她长公主的女儿为母出气、为母分忧,她这个当娘的难道还能拦着?
长公主冷冷一笑。
她也真是傻,当年自矜身份、不肯亲自动手,只远远把那孽种赶去山东,落个眼不见为净,由得兴济伯夫人借了公主府的势瞎折腾去。
那孽种却也真是好胆,不说感恩戴德、谢她长公主不杀之恩,竟还趁登州府贪墨案之机,借那韩老贼之手,狠狠摆了她一道。
她堂堂长公主在全天下的人面前丢了个大脸,这孽种竟还不足?居然还有胆登堂入室,跑进东宫!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斩草除根,而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只想着手不沾血地嫁予良人。
长公主紧握着手,涂满脂粉的脸上,渐渐地,却又涌出一痕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