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很肥,和蘑菇一起咕嘟咕嘟地炖在粥里,空气中鲜香四溢,直盖过了先前浓重的铁锈味儿。赵郎中上一次见到正经荤腥,还是端阳节里熟人请他吃饭的时候,他不由得使劲儿嗅了嗅,打心眼儿里开始嫌弃那筐鱼干。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每天都只吃那种东西啊。
粥水逐渐粘稠起来,冯阿嫣搬个小凳子,碾碎炉子里刚刚炭化的树枝,调上水,用手指头蘸着,扯一张打满了铜钱印儿的黄表纸铺在炕沿儿,毫不忌讳地开始给自己写信。
赵寒泾放下碗,抱着枕头趴过来,对冯阿嫣的混不吝叹为观止:“你都不觉得晦气么?”
“我就没当自己是个活人过。”她低着头拿左手写字,腾出右手揉搓赵寒泾的脑袋瓜,“把头发擦干,水都滴到纸上了。你不是想知道发生过什么吗,趁这会儿工夫,我讲给你听?”
“好,你讲吧。”显然,对方用的是约定好的暗语符号,赵寒泾瞧了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就坐起来擦自己的头发,用个缺齿儿的小木梳,把缠在一起的头发一点一点通开,再梳成发髻,用巾子裹起来。
冯阿嫣一边写,一边低声叙述道:“我会经过泾南山,是因为,我父亲年老致仕,我陪着他从京城回故乡。今天凌晨,差不多寅时吧,那时候我们一行人驻扎在溪边,遭到了袭击,他死对头雇了杀手,然后……然后我他娘的又变回孤儿了。”
赵寒泾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变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结结巴巴地安慰她道:“节、节哀。”
“也不是很难过啦,我亲生父母是因为他死掉的,所以……所以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死呢……”冯阿嫣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与不屑,却又混杂着深沉而浓郁的悲恸,直混成一碗毒药似的东西,黑漆漆地冒着泡,“不都说祸害遗千年的么?像他这种人,不是应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把年纪了还可以在人世兴风作浪吗,呵!”
“你……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赵寒泾迟疑了一下,但怕她过度陷于情绪然后暴起伤人,到底还是握住了她的右手——她的手很凉,令他觉得有些刺骨;他回忆了一下手札上记录过的内容,磕磕巴巴试探着问道,“那,你恨他么?”
“谈不上恨吧。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手上沾了很多血,又不肯斩草除根,一心一意地把那些因他而失去父母的小孩儿都收养起来,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抚养他们长大,安排他们读书、学武、学一些手艺,直到他们可以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