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阻止了话头。
“我记得你是个读书种,且过来看看本官这字如何?”
见得他那慢吞吞的姿态,陈沐心中也是苦笑一声,只好走到了书案前头来。
陈沐幼时得不到父亲陈其右的亲近,只能靠练字来打发时间,所以书法是没得说的,更何况,想要走仕途,书法是必要的才艺。
如果一个读书人连字都写不好,也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只是扫了一眼,陈沐便隐约能够感受到德寿的心灰意冷了。
“点画狼藉,有乱世风,德帅临的是元代杨维桢?”
这杨维桢是个有才之士,不过性格狷疏,仕途上并不得意,又碰到乱世,只能隐迹山林。
此君的字迹很是潦草含糊,元代的书法家都推崇赵孟頫,实在有点看不上杨维桢。
不过他的书法标新立异,糊涂之中见风骨,是个极具真性情的书家。
德寿此时临摹杨维桢,便很能说明问题了。
似乎没想到陈沐竟连这么冷门的书家和书法都认得,德寿也是啧啧赞道:“你不读书写字,实在可惜了,竟还能看出这字体来。”
陈沐也是摇头笑道:“德帅谬赞了,只是……德寿为何突然……”
德寿搁笔,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来擦干净手,给陈沐倒了一杯茶,伸手请陈沐坐下,这才开口道。
“上头的公文已经下来了,湖南巡抚端方过来接任两广总督,人都到广州了……”
“法兰西人的冲突,虽然已经压了下来,但上头还是多有责备,眼下北方战端将起,岭南是最稳当的后方,而且两广钱粮充足,若北方开启大战,湖广就必须提供补给,是如何都不能乱的……”
陈沐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局面,也难怪德寿心灰意冷,不再去接手这个案子了。
野心勃勃想要做一番大事,想要踏上那最后一层高楼,可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试问谁能不心灰意冷?
“我年轻那会儿,也是壮志凌云,想要干一番大事的,眼下虽然年纪大了,但这个心却仍旧是热的,我……我不甘心啊……”
德寿紧紧地捏着茶碗,胡须轻轻颤抖着,眼眶都湿润了。
“我虽是举人出身,但这大半辈子来,贵州、湖南、江西、浙江、江苏和广东,我在地方上走了个遍,三次代理两广总督,做过漕运总管,若说地方事务,谁人比我更清楚?”
“我不该这么收场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