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份未免有些太尊贵了,要知道,水晶宫的那位太子,修为虽然不甚高明,但影响力却极大,是实打实的大人物。
司空行感觉胸口有些沉闷,像是有几个大秤砣压在上面。
对水晶宫的公主动手,那会招来强烈的报复,也许不是他一个治水境的散修能承受的。
在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放过这小龙,让一切都随风飘散。
不过,他又想到徒弟,想到那神性的骨与血,错失了这条小龙,到哪里去找别的龙了?
很难。
于是他立刻做出了选择。
我要抓到这条小龙,他想,把它的龙角研磨成粉。
哪怕要遭受水晶宫的报复,要被斩龙组追查,可那又怎么样了?
我一把老骨头,本就没多久好活了,倒不如拼死一搏,给徒弟铺路。
“百年前,”下定了决心,司空就开始扯谎。和他的徒弟一样,在巨大压力下,他的思维反而更加敏捷,“江汉市的狮子山上,有惊天道引出世,各路强者纷纷赶到,我就是那时认识你父亲的。”
之所以是江汉市,是因为他徒弟在江汉市,他希望把这小龙骗去,先让徒弟设下圈套,然后师徒一起动手。
至于说百年前,狮子山上有惊天道引出世,这也是真的,敖兴也的确去了,还与人大打出手了。
唯一的虚假之处,就是最后一句。
不过,唯一打动小龙女的,也就是最后一句。
他的语气不像在说谎,她想,这件事我也记得,父亲好像还和什么人大打出手了。
是谁了?她想起了,好像是鄱阳湖的水神,一只大老鳖。
她的父亲,是典型的中国男人,苍白而又厚重,在子女面前总是很沉默,因此,留给子女的记忆也很少。
但那记忆虽然很少,却也很清晰,特别是对此刻的小龙女来说,每一点都弥足珍贵。
于是,她将这清晰的记忆,拿来与老头的话相互印证。
是真的,她告诉自己,这老头与我父亲是朋友。
父亲的朋友,那自然要好好对待,于是她便笑着喊他伯伯。
她打量着这个伯伯,这时她发现,他和自己的父亲真的很像。
他穿着不考究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身子有些佝偻,大手有些粗糙,眸光很浑浊,却也很厚重。
父亲留给她的,也是这个形象,中国老一辈的男人,大多是这个形象,苍白而又厚重。
他们很少追求虚浮,很少在穿着打扮上费心,总是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同时,他们沉默,不爱表达,因此留给人苍白的形象。
然而,他们简单而又真实,总是敢于肩负责任,有着明确的爱憎和态度,因此他们常常显得厚重。
她父亲便是这样的人,她也很喜欢。
她哥哥则不同,他说时代变了,所以他穿上考究的衣服,头发胡须都打理的很好,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
这当然很好,不过小龙女并不喜欢,她觉得那有些假了,甚至有些虚伪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假如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那简直太可怕了。
幸好,眼前这个老头的形象告诉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哥哥那样的。
而这,也更让她放下戒心。
“伯伯,”小龙女说,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太急了,”
“没事,”司空行说,这时他感觉心里很痛快,居然有一头龙叫他伯伯!“贤侄女,你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他要先问个清楚,这头龙要去哪里,然后才能对症下药,让她乖乖的跟着自己走。
“我要去龙虎山,”小龙女说,把目光投向远方,龙睛中闪着仇恨的光,“我要去给我父亲报仇,杀了白云天那个老匹夫!”
她的声音很低沉,但听在司空行耳中,却好像响了几个炸雷。
龙虎山?报仇?白云天?
他一下就明白了小龙女要做什么,因为她说的很清楚。
事实上,敖兴被白云天带人斩杀在东北,这件事修行道上无人不知。
斩龙组非但没有隐瞒,反而有意宣扬,那是一种示威,震慑了修行道几十年。
直到如今,这大地上虽然还有一些不服管教的力量,但他们都安静的潜伏了。
他们不敢触斩龙组的霉头,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敖兴的死。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龙族实在震怒,不过敖兴是龙族第一高手,连他都死了,龙族再震怒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龙族的忍气吞声结束。当然,他们获得了很多安抚和补偿。
包括司空行在内的所有修道者,都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文,没人会为敖兴的死出头。
而现在,他竟然听到眼前这头小龙说,要去杀了白云天,为父报仇。
难道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知道父亲被人杀了?
司空行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同时,他又感到有些好笑。
以这小龙的修为,去找白云天报仇?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不过这正合他的意思,他立刻就明白了,机会就在眼前。
于是他露出惶惑的神色,对小龙女说:“贤侄女,你可知道,白云天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小龙女听了这话,有些愣住了。
从她知道父亲的死讯,看了那两张图片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激动的不能自已的状态。
她只想着报仇,都忘记了这一茬。
几十年前,白云天就能斩杀他父亲,现在他又有多么强了?
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一定强的可怕,强的让她绝望。
司空行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也给了她重重一击。
移山境七重。”司空行说。
这是他知道的,几十年前白云天是这个修为,不知如今又突破没有?
如果突破了,那真是可怕,在可预见的未来,白云天也许能突破移山境,那他就会拥有撼动世界的强大力量,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移山境七重?”小龙女不自禁的重复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
果然,白云天的强大超出她的设想。
她父亲当年也不过是移山境六重巅峰,未曾突破到移山境七重,难怪不是白云天的对手。
她想到这里,便感到一阵无力,仿佛浑的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仇人那么强大,她还怎么报仇?她的确天赋极好,但若想要追赶上对方,实在是遥遥无期。
她那庞大的龙身在空中晃了一下,身下的云气在快速的翻腾着,形状十分杂乱,显示着她心中不安、愤懑的情绪。
司空行敏锐的捕捉到这种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贤侄女,”他说,“以你的实力,倘若打上龙虎山去,实在是以卵击石。”
小龙女没有说话,她很想为父报仇,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的。
“唉,”司空行叹息一声,“假如你想报仇,就得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尽快提升实力?”小龙女的声音有些凄哀,还有些好笑,“能有多快,那老贼是移山境七重,我就是修行一百年,也未必能够!”
天啊,一百年,那是多么漫长的岁月,杀父之仇何其沉重,她真的能背负一百年嘛?
“唉,”司空见又叹息一声,“的确有些漫长。”
他说完这句话,便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不再说话。
小龙女了?她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海拔太高了,这时她感到心中凉凉,又隐约有些能理解哥哥了。
一个移山境七重的高手,难怪哥哥瞒着我,他自然是担心我会以卵击石。
她倒真想以卵击石,冲到龙虎山上,愤怒的质问白云天,哪怕被斩杀,也能将心中的仇恨痛快的燃尽。
然而,她还没那么傻,知道大仇未报,自己要留着有用之身。
“咦,有了。”忽然,司空行说话了,语气中满是灵机一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小龙女抬头望着他,父亲的朋友,她想,这位伯伯能有什么办法?
“现下,”司空行沉吟着,“正是七山大会即将召开的时候。”
“七山大会?那是什么意思?”
小龙女狐疑道,那是什么东西?七座山聚在一起开大会?
“所谓七山,”司空行解释道,“就是江汉市的七座大山。”
“哪七座山?”小龙女问道。
她不喜欢山,龙不住在山里,除非那山上有深潭,她喜欢江河湖海。
“珞珈山,狮子山,还有其他几座灵山。”
“哦,”小龙女随口应了一声,她对大山实在不感兴趣,也懒得记他们的名字,“然后了?”
“这几座山上都有山神,”司空行说,“每隔十八年,他们就会联手开启一个秘境。”
秘境,这个词吸引了小龙女。
她听哥哥说过,陆地上有一些秘境,多半是过去某个门派败落后留下的洞天遗址。
这些洞天沉浮在虚空的乱流中,根据各自独特的轨迹运行,据说它们绕着星球在转动,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