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大街上半个多时辰,还没出去彰仪门。
随车的老仆唉声叹气,他已经习惯了到哪里都有仪仗鸣锣开道,畅通无阻了。
车里的老妇人热得满头是汗,也是一肚子牢骚。唯有那胡须如钢针、眼睛似铜铃的老者一言不发,只隔着纱窗,定定看向外头繁华的大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竟是刚刚致仕的前内阁首辅、中极殿大学士、少师高拱了。
高拱一直对外说是等下月凉快点儿了再启程,却玩了手暗度陈仓,让高超寻了辆没人认识的骡车,只带了点儿干粮和换洗的衣裳,就和老伴坐上车,悄悄离开了石场街。
他谁也没通知,只在屋里给高才留了封信,让他想办法把自己的书送回高家庄,然后把宅子卖个千把两银子,送去赵家胡同,算他大哥后续的治疗费。
“老爷,不是我说你。皇上都赐了你驰驿回籍了,干啥要这么难为自己?皇上还让你等秋凉了再启程,你为啥非要提前走,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高夫人十分不高兴的抱怨道:
高拱板着脸道:“到时候那么多人送行,老百姓也要沿途围观,我嫌丢人!”
“哪有什么丢人的,你是自己致仕。”高夫人不服气道:“再说这又不是第一回了,上次咋就不嫌丢人呢?”
“因为五年前那次,我知道自己还会回来的,他们也知道!”高拱脸一扭曲,闷声道:“你知道我得罪了多少人,这回多少人多少人想看笑话?指不定还有人丢石头呢!”
“啊,你没日没夜的操持,就操了这么个结果出来?”高夫人惊呆了。
“俺今天不想跟你一般见识,恁也少在这儿撩火!”高拱气得吹胡子瞪眼。
“哦……”想起他发飙时的可怕,高夫人这才不敢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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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好容易驶出了彰仪门,沿着官道一路往南,中午时过了六里桥。
这会儿是六月下旬,中午头还是很热,又快一个月没下雨了,路面都飘着蜃气。别说人了,就连拉车大青骡子热得都垂头丧气,直耷拉耳朵。
高超实在受不了,跟高拱商量咱们先去路边树荫下歇歇脚,等太阳不那么毒了再上路吧?
高拱是想越快远离京城越好,但看一眼快要中暑的老伴,他只好点头同意了。
车夫如蒙大赦,和高超拉着骡车往路边旱柳树下寻阴凉。
待马车停下,高超赶紧找个通风处放下胡凳,扶着老太太下车过去坐定。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