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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厚重的御书房里,澹台无昭提笔正批注着什么,收尾今日的要务。
谢景琢半个时辰前找过他一次,两人就朝政交接的时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一个要尽快,一个要延后,最后当然是不欢而散。
手腕一提,落下最后一个字,澹台无昭放下手中的笔,棱角分明的面庞轻抬,浅金凤眸瞥了一眼御案一角的一盒礼物,再度想起了耍无赖不肯接手朝政的谢景琢,凛寒的眸光沉下。
他明天就物色一个宗亲中有出息的子孙,将这帝位给出去!姬淮夜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澹台无昭脸色难看地挥出一道气劲,御案上的盒子翻到地上,里面的奇珍异宝散落一地。
响声惊动了殿内的内侍,一边说着‘澹台公子息怒’,一边跪在地上拾起散落的珍宝,再度装好。
澹台无昭冷眼看着下面的人,默不作声,忽地,身侧递来一盏茶。
澹台无昭本不打算理会,正欲迈步离开御书房,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掠过那只递茶的手,白嫩短小,赫然是一只男童的手,他凤眸骤然冷凝,锋利如刃。
澹台无昭缓缓侧目,果然,一个漂亮精致的瓷娃娃出现在他视野之中,小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金色的凤眸可爱地眨了眨,“哥哥!喝茶!”
“你怎么在这里。”
澹台无昭忍了又忍,到底收敛了几分恶劣的脾气,至于原因,大概是看他年纪小吧。
“哥哥,我叫姚泽哦!你叫什么?”
澹台无昭定定看了他几眼,面无表情地负手走了。
明晃晃地用行动告诉姚泽小不点:爷不想理你,你最好识趣。
姚泽‘砰’地放下茶,小跑着跟上离开的澹台无昭,热情丝毫不减。
殿中的内侍呆若木鸡,面面相觑,面面懵逼。
“澹台公子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
“这不是重点!御书房守卫严密,那个小兔崽子是怎么溜进去的!”
“他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就跟鬼一样!”
“什么鬼不鬼的!这里是皇宫,是御书房,不可言怪力乱神!”
……
谢臻凉和白洛办好事回来,走到宝塔入口处,正好远远看见澹台无昭从另一边走来,两人停下脚步,等在原地。
“咦?昭世子身后似乎跟着什么东西。”
白洛疑惑地道。
谢臻凉讶异地挑了下眉,“不是东西,是个小孩子。”
那天遇到的古怪男童,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白洛一听,了然,“那他是?”
谢臻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来,“不清楚,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突然就黏上阿昭了。”
还哥哥长哥哥短的。
澹台无昭已经走了过来,霸道地揽住谢臻凉的腰,带着她往塔里走。
姚泽锲而不舍地跟在后头,小短腿迈得飞快。
白洛一脸茫然地看着远去的三人,古怪!一定有古怪!
……
谢臻凉和澹台无昭走在前头,她耳听着身后姚泽欢快的脚步声,不由揶揄地捅了捅他的肩,无声问道,“这不会真是你弟弟吧!”
澹台无昭给了她一个毫无感情的眼神。
谢臻凉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自顾道,“我看你们挺像的,待会儿让姚行见见,说不定你们真就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澹台无昭眼神幽深薄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别瞎想了,夜里有的你忙。”
姚泽突然从后面蹿出,一把握住她的手,殷切地问,“小姐姐,你要忙什么?”
姚泽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子,认识到两人的关系,他已经想出了通过讨好谢臻凉迂回接近澹台无昭的好主意。
澹台无昭冷脸,“放下你的手。”
姚泽松手,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谢臻凉,“我可以帮忙哦,我很厉害的,我手下的人也很厉害的。”
说罢,开始了甜言蜜语式夸赞,“小姐姐,你真好看,和我母皇一样好看!”
走在最后的白洛愕然瞪大了眼,母皇!?是他理解的那两个字吗?
谢臻凉桃花眸弯了弯,神色自然,“和你母皇一样好看,是我的荣幸……对吧,阿昭?”
母皇……这小子身份不简单啊。
澹台无昭凝视谢臻凉,认真地说了一句,“你最好看!没人能比得上你!”
谢臻凉:“……”
说着正事呢,怎么突然说起情话了?
姚泽仰头看着两人,纯真无辜地眨眨眼睛。
被排斥在外的白洛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正在几人陷入沉默时,谢景琢抱着宁然里面出来,一眼看到了在楼梯上的几人,捕捉到谢臻凉身旁的小不点,多看了一眼,“这小孩怎么进来了?”
他话音未落,他怀里的宁然和姚泽对上了眼,姚泽的金眸闪烁出一层金光,宁然眼眸骤然瞪大,下一刻,她双眼无力地闭上,整个猫身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周身莹白的光亮暗淡下去,仿佛一堆破布软在谢景琢怀里。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谢景琢最先发现宁然的不对劲,她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瞳孔紧缩,眼眸充血,双手在颤!
谢臻凉冲了上去,白洛也迅速围了过去。
两人都是神医,无声对视一眼,这是……死了。
谢臻凉的心猛跳,想安慰眼红暴走的谢景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周身的悲伤浓烈地仿佛能遮天蔽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了?”
谢景琢眼眸无神地问,抱着宁然的双手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白洛几次张了张口,不忍说出他的判断。
谢臻凉定定望着谢景琢的双眼,坚毅地开口,“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谢景琢闻言看向她,同时也看见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澹台无昭和姚泽。
澹台无昭单手捏着姚泽的后衣领,将小人整个提了起来,他走近谢臻凉,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放下,把姚泽搁在了谢景琢对面。
姚泽低垂着脑袋,好似犯了什么错般,一声不吭。
谢景琢眼神锋利地看着他面前的孩子,杀意汹涌,“你做了什么!”
姚泽终于抬起头,脸上依然带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年纪还小,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能力……”
谢景琢脸黑得像块煤炭。
“补救!”
姚泽怯怯,柔嫩的小嘴瘪了瘪,“我不行。”
谢景琢霎时扭头冲向澹台无昭,怒火烧了过去,“你带来的人你负责!我以后见不到你岳母,你以后也休想再见我家凉儿!”
澹台无昭金眸一冷,谢臻凉看着两个人僵持对峙的样子,哭笑不得,无力地扶住额头。
在姚泽面前蹲下,耐心诱哄,“说说吧,你的能力做了什么,我们一起想办法。”
姚泽面对着谢臻凉,露出甜甜的笑,“我的眼睛能看见灵魂,对灵魂有杀伤力哦。”
看见灵魂?又是金眸?
谢景琢深深看了一眼澹台无昭,“这小孩和你有血缘关系?”
澹台无昭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窗外,“有一个女人的灵魂在那里。”
谢景琢‘刷’地看过去,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天空,可他明白澹台无昭既然说了在那里,那就一定在。
谢臻凉惊异地看着澹台无昭,“你的眼睛也能看见灵魂?看来你们果然是兄弟!”
姚泽在一旁十分用力地点头,“对的!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
澹台无昭忽略点头点得欢的姚泽,走到窗边,和谢景琢站在一起,“姚泽的眼睛应该有一种力量,那种力量将你夫人的灵魂逼了出来,她此刻只能徘徊在这里,不能离姚泽太近。”
谢景琢对着虚空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他知道宁宁在。
以灵魂状态飘在虚空的宁然回以温柔的笑容。
谢景琢冷然开口,“只要将那小孩丢远,她就能重新回到猫的身体里。”
澹台无昭无情击溃他的乐观,“不能,那只猫现在已经死透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她的灵魂进不去。”
最初宁然的灵魂之所以能寄身在白猫的身体里,是因为正好卡在了那只猫死亡的临界点,将死未死,而此时此刻,宁然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那只猫已经死透了,不具备他人灵魂寄居的条件。
谢臻凉领着姚泽走过来,白洛跟随其后,“既然原来的身体不行,那就再找一个!”
谢景琢眼底冒出希冀,问澹台无昭,“可行?”
“可以一试,但找到合适的躯体,很难。”
谢臻凉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平,有办法就好。
“凉儿,你的紫玉坠拿来。”
谢臻凉一愣,连忙伸手从脖子上取下水滴形状的紫玉坠,递给澹台无昭。
澹台无昭展开手心,紫玉坠放在上面,伸出窗外,谢臻凉、谢景琢、白洛,只觉紫玉坠忽然绽放出一抹耀眼的紫色光彩,霎那间,又回归平静。
澹台无昭将紫玉坠交给谢景琢,“几百年前,统一这片大陆的开国帝王用一块千年魂玉做了一枚紫玉坠,送给了他的结发妻子,好处自然是养人,但还有一个特别的用处,养魂……你夫人在里头。”
谢景琢小心翼翼地拿起紫玉坠。
“等遇到合适的躯体,紫玉坠会有反应,你将它放在人的眉心处,就可。”
谢臻凉目露赞叹之色,“这紫玉坠真是个好宝贝。”
幸好,这紫玉坠落在梅族人手里,又从月涵儿的手里传到了她手里,在今日能为她父母的幸福出一份力。
白洛已经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太快,他已经分不清是醒还是梦,明明今晚是要给皇后固魂的,怎么突然间躯体就死了,现在又告诉他,他们之前的准备都白费了!?
“白洛!”
忽地一声吩咐,白洛惊醒!
谢景琢将紫玉坠的挂绳缠在手腕上放好,“下去准备,我要外出游历!”
白洛急忙应声,“是,帝君!”
说完,飞速跑下去。
澹台无昭脸色十分难看,“游历?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北灵的帝君!”
谢景琢不甚在意,冷笑,“你质问本帝君之前最好弄明白是谁惹出这一串事儿来的!”
谢景琢狠厉地盯着姚泽,“要不是你将这小孩领来,宁宁也不会出事!”
澹台无昭睨了一眼姚泽,毫不示弱地怼回去,“你以为是个人拿着紫玉坠就能让人的灵魂进来吗!都是爷的力量!再有,你夫人能从一个猫的身体换到一个人的身体,也是因祸得福!少拿一副你受了委屈的嘴脸压榨爷!”
谢景琢脸冷得掉冰渣,“因祸得福!?谁知道我要过多久才能遇到一具合适的躯体!若是我直到死,宁宁也遇不上,我的幸福谁来赔?你吗!你怎么赔?”
“这不能是你丢下江山社稷的理由!”
“我说是就是!”
“你敢走,爷就将帝位传给宗亲子弟!”
“你敢传,我就将凉儿嫁给别人!”
谢臻凉简直哭笑不得。
这两个大男人吵架,硬是有一种幼稚园画风,诶……
澹台无昭:“让爷答应你的要求也行!”
谢景琢:“我告诉你,不行也得行……”
说到一半,他回过神眼前这人说得是‘行’,警惕地看着澹台无昭,“什么条件?”
澹台无昭忽然牵住谢臻凉的手,“将我们的成亲礼办了。”
谢景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