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秋菱宫的神猫能是一只普通的猫儿吗?
不是。
它从笼子里跑出来真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吗?
也不是。
是以,当凤千山看到那个被破坏得七零八落的银笼子是,并无多少诧异之色。
怪只怪他还是低估了神猫的能力。
凤千山最后扫了一眼似是被什么巨力砸坏的笼子,平心静气地下命令,“派人下去找。”
稍一停顿,补充道,“范围,京城及附近。”
比起找梅族后人以及恭候境主的到来,那只神猫不重要,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力气去找。
找回来最好,找不到也罢。
……
时间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黑暗中,夜静无风,一座占地广阔的古朴宅子后面,有一个小山坡。
“咕噜咕噜……”
忽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碾过的异样声音响起——
一个形状难辨的小身影沿着山坡,欢脱滚下,就像一个从雪山上滚下来的球,带着一股风,眨眼间到了平地上,因着惯性,又向前滚了几圈,猝不及防撞上一堵高高的院墙。
“咚——”
沉闷的一声响,小小一团的身影停下。
“哼唧。”
白八哼哼着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摇头甩耳,抖落一身泥土和小石子,好似方才撞墙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它耳上戴着证明身份的小牌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上绣桃花的漂亮小褂,一个时辰前,它还是崭新的,而眼下,皱巴脏污,甚至还破了几个洞。
总结一下在山林间玩闹许久后的白八形象——丑得没眼看。
折腾许久的白八此刻依旧精力充沛,好似不知疲累一般,它的眼睛贼亮贼亮,闪烁着某种兴奋的色彩,只见它忽然抬起头,朝眼前的高大院墙看去,似是愣了一下,而后忽而扭头往后跑了几步,停下,转身,盯着院墙看的小眼睛里满是严肃,噌地一下冲过去!
几下子助跑后,它蹬地一跃,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了墙头。
白八一昂下巴,颇为骄傲,黑黑的小眼睛朝下一扫,便瞧出了哪座院子是这宅子里最好的住处!
它决定去——找些吃的。
在白八的逻辑里,最好的住处里一定有下人给主子备下的糕点吃食!要填肚子,比起一无所知地去找膳房,还是找最大的主子住得最好的院子最快!
白八心动,随即行动,小小的身子一闪,直冲自个儿的目标而去!
宽敞洁净的院子里灯火明亮,来往进出的小童处处都是,各司其职,尽然有序地做着什么准备,等着他们的主子回来。
白八专寻着边边角角里的阴影走,无声无息,小身板儿灵动非常,瞅准四周的小童视线皆不在房门那里,嗖地窜了进去。
房内夜明珠的光芒大盛,温暖如春,不知名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润心润肺,周遭的用具摆设,看似与普通人家无异,实则全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房内视野宽阔,大得一眼望不到底,好似一个大殿般,超乎了白八的想象。
白八的前蹄蹬了蹬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块地界,能住这么大地方的不是只有皇宫里的人吗?但这里明显不是皇宫啊!怎么回事……
白八的小眼睛里冒出疑惑之色,但也只有三秒,三秒后,撒丫子狂奔寻吃的!
不管了,填饱肚子最重要!
欢快地上窜下跳,风一般地朝房内深处席卷过去!
拐过几个小弯儿,穿过一道又长又香的垂地珠帘,‘颗粒无收’的白八闯入了新的空间,威风凛凛地站在入口处,黑沉沉的眼睛迅速一扫,忽然,停在某个方位,蓦地睁大!
数十个碗碟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圈,里头盛放着各色绝顶珍馐,色香味俱全,而且不重样!
找到了!
“哼哼!”
白八激动急切地一哼,心中狂笑,小身板一闪,风一般扑了上去。
落在一盘色泽亮丽的麻辣酱牛肉面前,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脑袋一低,嘴巴一张,以一种饿虎扑食的威猛劲儿——吞!
然而,就在它下嘴的那一刻——
“哼唧!”
急促尖利的一道叫喊声突兀响起,任谁都能听出里头疼痛的味道。
画面仿佛静止般,似有些懵逼的白八一动不动,低着头,觊觎着近在咫尺的牛肉,但它的嘴巴却紧紧闭上了,当然不是它想闭,而是被一根笔直的细竹子戳得闭上了。
那竹子不过人拇指粗细,翠绿修长,是从白八前头不远的银笼子里伸出来的。
笼子被一块雪白的棉布蒙上了,只留下低端几寸的距离,也正是从露出的一角,才辨别得出那是一个银色的笼子。
戳着白八嘴巴的细竹竿,力道不减,甚至忽然加重,然而,就是这突然地一下,白八的身子朝后退了几步。
白八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滞地忘了反应!
但心中没忘咆哮,不敢置信、怀疑猪生:它它它刚才被人一竿子推地后退了!力气比它还大!比它还大!竟然比它还大!
除了它的男主子,这天下间竟然还有能跟它比力气的人!
白八不淡定了,小宇宙炸了。
“啪——”
一声脆响,细竹竿掉落在光滑干净的白色地板上,仿佛一个解除白八定身术的咒语,白八猛然抬起了头——正对面有一个半人高、被布罩上的方形笼子,那根戳得它后退的细长竹竿延从笼子下方延伸到里面去。
白八方才冲进来的急,注意力又全在吃食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别的,此刻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一圈子美味佳肴是围着中间的笼子放的。
它警惕地眯眼看过去,威风凛凛地吼了一声,“哼!”
“……”
笼子里的生物没有任何动静。
白八更加不悦地哼了一声,施展开自己最快的速度,跳进食物圈,落到笼子一侧,前蹄从棉布的下方伸进去,后蹄蹬地一跃,厚实的小身板带着棉布从笼子的上房,跃到另一侧,随着它的落地,被掀开的棉布也缓缓飘下。
白八顿觉自己找回了面子,神情高傲地回头,它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能和它比肩力气!
脑袋转过去,定睛朝笼子里的生物一瞧——毫无预兆地,白八再次陷入了呆滞。
银色笼子里是一只无法用言语夸赞的猫儿,高贵出尘、美丽慵懒,它蹲坐在身下漂亮舒适的猫窝里,一身雪白得在发光的皮毛,毛发顺滑柔软、亮泽耀眼,比起少女的三千青丝也不遑多让,奇异的是,它的猫爪周围是桃花一样的粉色皮毛,柔媚漂亮。
毛茸茸的尖尖猫耳,可爱到萌,一双黑溜溜的圆圆眼睛,大而有神,好似凝聚了仙山的灵气,它面无表情,隐约流露出几分呆萌和慵懒,衬着它雪白丰满的一团身子,憨态可掬。
一猫一猪,脸对着脸,但眼没对着眼,白八盯着白猫儿看直了眼,而白猫儿根本没看它,眼睛看着它周遭的虚无之处。
不,不是看,或许准确得说,它在发呆。
此时白八的饥饿感一扫而空,眼中全是笼子中央白得发光的珍奇猫儿,它试探着走近,见心中的‘女神’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便一股脑走到了笼子外面。
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白八一个跃起,欲用自个儿的怪力毁了这个笼子,将它放出来!
白八这会儿头脑发热,只顾着展现自己、‘英雄’救美了,却没仔细想想,它要救的白猫力气比它大、用一根竹竿戳退了它,若有心离开,早就自己破开笼子离去了。
白八没有发出声响,三两下就弄出了一个白猫能出来的洞。
它落在地上,笑眯眯地望着无动于衷的白猫,踢了踢笼子,瞅了瞅大洞,示意它赶紧出来。
白猫儿好似终于有了反应,大而漂亮的黑圆猫眼缓缓对上它的小眼,沉默良久。
白八:“……”
‘女神’对它的示好视若无睹,且用沉默拒绝了它,白八表示:内心受到了创伤。
就在它自怨自艾的时候,它心中的女神动了,轻巧一跃,似流星般,从洞口跳了出来。
白八顿时又有了精神,两只耳朵一动一动。
白猫儿缓慢优雅地走到一碟子熟玉米粒前停住,蹲坐下来,不吃也不动,好似它只是因为走了几步走累了,停下歇歇。
白八见此,‘哒哒哒’跑过来,瞅着它犹豫一瞬,还是决定——吃!
蹲坐的白猫儿轻飘飘看了它一眼,迈步走了。
跳过一圈的菜品,朝外走去。
白八正吃得欢,一扭头,发现白猫儿走了,一愣,快速地吃掉最后一点东西,将空盘子一扔,飞一般地跟上了远去的猫儿。
一猪一猫,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离开这处占地极广的宅子,无人察觉。
……
宅子外边,黑暗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
白八领着白猫儿到了它进来时的地方。
往前走,就是一处地势不算陡的山坡,再往前,有一片林子,进入林子,便是野兽飞禽的天堂。
白猫儿停在原地不动,望着那山坡,似有跑进去的意思,白八心中有些焦虑,它想将人家领回去,但人家好像根本不会理它……
白八发愁地看向白猫,这么一瞧,又愣了——它周身真的在发光!
虽然那光很微弱,但的的确确存在,在漆黑的夜色下,尤为明显,也算得上异象了!
白八再次被自己‘女神’的风采折服。
“哼唧哼唧哼唧哼唧!”
白八不停地在它周围打转,努力地讨好。
可惜,任由它使出全身热情,也感动不了高贵慵懒的猫儿,它纹丝不动。
白八泄了气。
停驻良久的白猫缓缓迈出了一步,白八一急:不好!女神要走!
就在这当口,白八急中生智,后知后觉地想起自个儿脖子里有东西!
小眼蓦地瞪大,快了一步,用身子挡住白猫儿的去路,努力仰高脖子,将脖子里挂着的一颗粉钻露了出来。
晶莹璀璨,闪耀着美丽动人的光泽。
白八目露期待:看,看,和你的爪子一样的颜色。
白猫儿似是被粉钻吸引了视线,难得地低了低头,朝它走近,仔细看了看,抬起圆圆的猫儿眼,点了点头。
它这一点头,白八心花怒放: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白八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它跟过来,顿时放了心,喜滋滋地带头跑了,心中无比感谢自己的女主子,亲手在它的脖子上戴上了这颗粉钻。
……
贤王府。
谢臻凉与澹台无昭悄悄翻墙进去,轻易地在书房见到了谢重。
澹台无昭隐在了书房暗处,并未让谢重发觉。
这是谢臻凉的意思,她知道谢重对澹台无昭意见很大,两人见了面,只怕不会好好说话,她可不想横生枝节。
而澹台无昭本就是不喜理人的性子,不见谢重,正和他意。
“怎的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露面,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重沉着一张俊脸,眼神担忧地看着谢臻凉,谢臻凉淡淡笑了笑,“没事……我深夜来找爹,是想问问娘的事。”
谢重的身子蓦地一僵,脸色瞬变,几乎瞬间失了血色,苍白一片。
眼底深处,是藏匿多年的悲伤和沉痛,浓得化不开,那是一种融入骨血中的悲怆,他摆脱不了,也不想摆脱。
比起丢失关于涵儿的一切记忆,他更愿念着她。
谢重忽然闭眼,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他注视着与月涵儿有四五分相像的谢臻凉,沉默着从胸口摸出一把银色小钥匙,钥匙柄处是一个弯月型的图案。
他别开眼,将钥匙递给谢臻凉,哑声开口,嗓音缓慢而低沉,“凉儿,拿去罢,让老魏带着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想知道的。”
谢臻凉抬眸看向他,良久,谢重依然保持着别开眼的动作,没有正眼瞧她,或许更应该说……谢重是没脸面对她。
谢臻凉长睫低了低,抿起唇,伸手接过他掌心的那把钥匙,她张口正欲说什么,谢重却抢先一步道,“凉儿,走罢。”
说罢,站起身,快步走到书房的更里面。
不想给谢臻凉任何说话的机会。
谢臻凉握紧手中的钥匙,温润透彻的桃花眸里一片清明,她无声站起身来,离开书房。
背对她而站的谢重,面上的冷峻威严已不复存在,表露的是内心深处的软弱,眼中隐有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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