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弧残月挂在天上。
傅百善合衣半卧在窗边的矮榻上,桌上是半盏吃剩的冷茶。虽然多给了银钱,驿站见这家有伤者也尽量拿了最好的东西出来,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家里,处处都寒酸得紧。
陈溪和镖局的师傅们已经押着行李,带了伤势较轻的荔枝并仆佣先行去青州城的宅子收拾去了。驿站外围,数个家里惯用的护院来回地巡逻,宋知春母女俩带着几个仆妇在屋里看顾伤者。
心里忽然一个激灵,傅百善从半梦半醒之中忽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子探头看向床上,莲雾的胸口细微地起伏着,虽然面色苍白还处在昏睡中,可毕竟还活着。老大夫说过,幸好她人还年轻底子厚实,只要挺过前两晚,人应该就没大碍了。
门外突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丫头乌梅探了身子进来,惶急地禀告道:“姑娘,太太叫你过去一下,好似顾嬷嬷身子有些不好!”
傅百善一惊,猛地站起身子就想往外走,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乌梅机灵地紧跑了几步过来搀扶住她,“姑娘尽管去,莲雾姐姐这里有我看着!”小丫头才十一岁,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乌黑的眸子满是认真的承诺。傅百善闻言一笑,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乌梅捧了脸兴奋不已,刚才姑娘嘴里虽没有说一个字,可是拍了她的肩膀,这便是对她莫大的鼓励。姑娘对莲雾姐姐这般的情深义重,受伤了还亲自守在一边看护,不就是因为莲雾姐姐自小服侍她的情分在吗!
总有一天,她也要成为傅家数一数二的丫头,让姑娘倚为臂膀片刻离不得,小丫头乌梅在心里暗暗发誓。
傅百善进屋时,一眼就瞧见驿站简陋的松木高架床上,顾嬷嬷半闭着眼睛斜靠在棉被上。花白的头发半挽着,面色已然蜡黄如金纸,眉眼也失了往日的神彩。
宋知春迎了过来低声道:“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是伤了头颅。先时还不显,等淤血在头部越积越多人就不行了。大夫也说最怕这种内伤,加上岁数大了些,方子都没开就走了!娘没法子,只得让你过来陪她说说话,全当了了她的心愿。你千万莫哭出来徒惹她伤心,我就在外面守着。”
傅百善心中立时大恸。
年长的顾嬷嬷之于她来说就像另一个母亲,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在竹绷子上绣上第一朵歪扭的小花。在不能按时完成娘亲规定的课业受罚时,帮她悄做隐瞒。还在袖子里揣了热气腾腾的点心过来给她吃,自己的手臂却被烫起了一溜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