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之后,溪狗常带了家中的吃食去给海船上做工的裴青。
许是两人年纪相当,身世又都有不堪与人诉说之处,两人迅速地结交起来,像是小哥俩一般要好。吃过几回陈三娘做的糕饼点心、咸菜肉干之类的小食之后,性情稳沉的裴青就干脆厚着脸皮跟着溪狗回了几趟傅家,再后来裴青只要有空闲就围在了傅家的饭桌子边上。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又来历成谜,只知道小名叫七符的少年,傅氏一家人不约而同采取了装聋作哑的态度。来就来了走就走了,有时天晚了和溪狗赖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也没人多说什么!
只是敏感的裴青渐渐发现,傅家在一众妇孺对于自己的到来,好像持了一种莫名欢迎的态度。不说陈三娘早把他当成了另一个儿子看待,笑眯眯的顾嬷嬷每回看到他会拉着他的手嘘长问短,就是傅家太太有时还会冷不丁地和他过上两招。
再然后,傅氏一家裁制新衣新鞋时,不但主人家有,仆从们有,连他这个外来户也有。某一天早晨他起床时,靠墙的一把榉木灯挂椅上叠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套细棉衣裤,连同地上的新鞋袜全都是他的尺码。
傅满仓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当忽然他意识到——怎么这小子又家来了时,裴青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傅宅住了下来。傅家人口简单,主子一家三口,连带顾嬷嬷是个体面的管事,陈三娘母子,看门的,打扫庭院的,林林总总不过十来口人。裴青也不白住,工钱全部上缴给顾嬷嬷,只要不上船就帮着扫地砍柴担水烧火。
顾嬷嬷眼睛利,说这裴青年纪虽小可是说话做事沉稳干练,不像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只是大概是有什么苦衷,从不多言家里的事情。傅满仓向来心宽,看了这近一年的工夫,也看不出这小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索性就随他去了。
这几日因天气异常炎热,陈三娘想了一下将一对半尺长的猪手冼净斩断后煮熟,又用竹篓装着放在院子角落里的那湾细如竹筷的山泉水里,这股泉水还是当年翻新院墙时工匠们发现的。傅满仓见是一股活水,就令沏了丈宽的水池养了几尾锦鲤,种了几株睡莲,好歹给屋子添处景致。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陈三娘虽是大字不识的农妇,但于作菜煮羹一途甚有天赋。几样普通的莱蔬果肉,经她的手一处理就显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口感。她也从不懂什么菜谱菜系,就凭了一根尝得百味的舌头就敢尝试新菜。一把茄干要晾晒到什么时候,一坛酱料要发酵到什么程度,她只要略微品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