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之时,每每便想起些烦忧之事,琴随意走,自然也欢快不起来。”
可浅媚吹着杯盏中飘浮着的茶叶,笑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得欢乐时且欢乐。姐姐何必只想着不悦之事?只往如今的荣华富贵、君恩似海上想着,怎会欢快不起来?”
“荣华富贵,君恩似海……”宇文贵妃喃喃念着,自嘲般轻笑一下,转而问道,“原来妹妹也懂琴艺?”
“懂一点。不过我做事一向不用心,技艺却只是平平。”
杜贤妃讶异道:“你会弹琴?”
可浅媚笑了起来:“北赫的女孩儿大多能歌善舞,古琴虽是从中原传去的,倒也不见得有多难学。”
宇文贵妃正起身走到桌边,接过侍女呈上的药碗预备喝药,闻言道:“那何不请妹妹也奏上一曲,我等也可聆听一下来自北赫的音乐。
可浅媚正在踌躇间,忽见半敞的窗扇外似有一抹明黄晃过,忙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她坐稳,凝一凝神,纤长的手指已拂上丝弦。
依然是宇文贵妃适才所弹的那支《一落索》,但格调一变,琴声已然大异。
似一缕钢丝陡地抛向高空,清越地直唳九天,然后悠悠落下,却参差有序,如寒泉溅白石,如骊珠迸金盘,扬扬洒洒,次第而下,似可见得花发西园,草薰南陌。韶光明媚里,又有舞燕含情,啼莺缱绻,掠翅于花开万点中。
春光满目里,有女子宛转而唱:“满路旋丝飞絮,韶光将暮。此时谁与说新愁,有百啭,流莺语。俯仰人间今古,神仙何处。花前须判醉扶归,酒不到,刘伶墓。”
词中也说甚新愁,却听不出愁意,俱是得醉且醉及时行乐悠闲度日的潇洒,配着那等清澈软侬的嗓音,直听得潜沼鱼惊,天边雁落,树梢云停。
宇文贵妃拈了药碗倾听着,黑眸仿佛飘了层薄薄的纱雾,神情间不知是怅惘还是喜悦,直到曲子停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侧头向杜贤妃道:“真没想到,我们宫里,来了位少见的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