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香炉里的一柱檀香,明灭寸烬,浑厚的香味于空旷的殿堂里蕴绕,却并没有缓和沉肃的气氛,太子妃甄莲看着斜靠榻椅的国之储君——她的夫君,清亮浑圆的双目,渐渐酝酿起掩示不住的失望之色:“殿下,金相其人,跋扈狡诈,只为自身权势,未必顾及姻亲,否则当年金贵妃如此得势,康王也甚得先帝圣心,可到头来,被立为东宫者依然还是父皇,金相对嫡亲外甥都不会尽力,更何况于姻亲?再有,眼下杨妃与韦妃之家族,原本就是金相一党,再加上尚书府卓氏,东宫与金相原本就有千丝万缕之系,若臣妾娘家,再与金府联姻,委实画蛇添足;更重要地是,金相已招父皇忌惮,将来还不好说,若与之结为姻亲,未必不受牵连,左右二相已成水火之势,必有一兴一亡,与其冒险一博,不如冷眼旁观,这时,还不到倾注而押的时候。”
这一番话下来,倒当真让太子瞪目结舌,并心生懊恼,待要再冷言讽刺甄莲两句,却有宫女入内通禀,甄夫人与甄茉母女已经到了。
太子只好坐正了身子,暂时打消了说服甄莲的念头。
却说甄茉,得太子妃诏,也料得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忐忑了整晚,今日早起,便有些精神不济,多得于脂浓粉艳掩示了眼底的乌青,眉心的黯然,又借着一身鲜亮的桃红牡丹锦禙,才让自己看上去不至憔悴,自入东宫,心里委实七上八下——她终究还是心虚的,担忧着事情并非自己推测那般,大长公主已经得知水月庵那桩事,并告知了长姐,那么今日,便是兴师问罪。
才入芙蓉殿,一眼瞧到太子在座,甄茉更是一凛,只觉得膝盖都发软了,行礼时晃了几晃,咬牙才稳住了身子。
太子的目光在甄茉的身影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到底觉得几分尴尬,又与甄夫人寒喧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去,只留甄家母女私话。
而甄茉眼见太子妃虽有些烦恼的模样,但神情还算平静,待自己一如既往,心中沉重一松,跟着便浮起一层喜悦来。
看来,果如自己预料那般,苏荇当真没将那事告之长辈,就算还有虞洲知情,但此事与楚王府没有半分关系,又事涉太子,他们应当不会多事才是。
喜悦之情渐渐洋溢开来,甄茉不由心神恍惚,一时没注意母亲与长姐之间的言谈,回想起与苏荇的初见。
那时,恰好三月。
虽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可锦阳京的春风里,依然带着冬季残留的冷意。
那日,三月初三。
流光河畔,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