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阳京入伏后的阳光,实在太过猛烈了些。
可慈安宫里的这处西配殿正厅,却似乎拒绝了炙热的侵袭,轩窗内垂梁接地的天青色纱幔,将缕缕剑气般的金阳隔挡得略微温和,更有东西南北搁置的四个硕大的圆腹白玉盆里,剔透的冰块正敞露在浮躁的炎热里,无声无息地释放着沁冷,驱逐那令人焦躁的暑气。
与殿门正对的罗汗床后,羊脂玉屏风的清润色彩在视觉上无疑又抒散了几分炎热,更有屏侧安放的花架上,水晶盆的清泠之中,安然绽放着一朵浅绯的玉莲,再加上从镏金雕花香炉里不断散发的宁怡幽香,一切让人似乎置身于荷塘水榭的清静闲雅之中,与殿外那金晃晃的酷热,恍若隔界。
罗汗床的一侧,太后正面带微笑地听着旖景有如黄莺鸣翠的嗓音,绘声绘色地说着昨日那场生辰宴上,才子佳人各展才艺的情形。
当然,因有太子妃在场,旖景乖巧地绝口不提甄茉与安慧那场较劲争执。
昨日大长公主生辰,圣上与太后均赏下贺礼,依例,大长公主今日是要入宫谢恩的。
作为长子长媳,卫国公夫人黄氏当然要随行,又因太后素喜旖辰、旖景两姐妹,往常就时时诏她们入宫小住,故而,两个小娘子今日也跟着来了慈安宫。
太后虽与大长公主年岁相差不远,可双鬓已经微有霜华,眉梢眼角也留下了几道岁月的痕迹,与依然风韵犹存,看上去不过四十左右的大长公主一比,便略显得苍老了,可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依然保持着清亮与神采,尽管这时饱含笑意与温和,却也让普通人不敢直视。
旖景却并非那个普通人。
她这时被太后半搂怀中,仰着一张清丽如玉兰的面容,喋喋不休,一如在大长公主身边撒娇时别无二致。
虽说,她骨子里藏着的已经是个历经生死的灵魂,可当见太后,豆蔻少女的娇憨便不受控制的复苏,连她自己,都暂时忘记了重生那码子事儿。
这当然也是因为太后自幼就宠溺着她的缘故。
罗汗床另一侧,大长公主并没有着命妇们入宫的礼服霞帔,依然是惯爱的明蓝云锦对襟大袖禙子,不过发饰上比往常繁复一些,带着九树镶翠花冠。
太后出身严氏,是高祖皇后的娘家嫡亲侄女,与上元大长公主原本就是表亲姐妹,两人关系自是亲密,而大隆建国至今,被封为公主的唯有上元,如今又是圣上的嫡亲姑母,身份尊贵,故而,才有不着命妇服出入宫廷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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