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声就响起警报声,人们纷纷钻进城墙根下的防空洞里,屋院宽敞的人家也完成了自掘地道的工程。皮匠老练地说:“毬咧,没啥害怕的喀!人说钟鼓楼上的鸟儿震惯了胆大,我三天听不见飞机响耳根子还闲得慌慌!”
朱先生瞅着三架黑色的飞机消失在西边的天空,想到皮匠大概正拽着妻儿挤进城墙根下的洞里,忽然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炸弹最好撂在皮匠这号中国人的头上!
朱先生从原坡上回到书院天已擦黑,编纂县志的先生们刚刚吊唁鹿兆海回来,在院子里慷慨激昂地谈论着。徐老先生看见朱先生说:“明日是公祭日,十七师师长和县上的头头脑脑都要出面,主事的人让我带话给你,要你明日在公祭会上讲话。”朱先生说:“我不去了。”徐先生惊讶:“你不去咋办?”朱先生说:“坟场我不去了,我要去战场。”老先生们全都惊诧得面面相觑。朱先生沉静地说:“祭奠死者吓不跑倭寇。这样年轻的娃娃都战死了,我还惜耐这把老骨头干啥?徐先生,我走了你来主事,县志还是要编完。书院的各项账目我都开了清单,再也没啥事交待了。”徐老先生说:“你甭给我交待这些手续。我跟你上战场去!”老先生们随之一齐要求跟朱先生上战场,一个比一个情绪慷慨激愤、义无反顾,视死如归。朱先生再三劝解也不顶用,最后说服了一位膝关节有毛病的老先生和门卫张秀才俩人留下。朱先生霍地从石凳上站起:“这样也好!咱们明日一起上原参加公祭大会,我代表咱们几个老朽发表抗击倭寇的宣言。”
朱先生的讲话成为公祭仪式的**,甚至完全形成喧宾夺主的局面,也超过了他过去禁烟和赈济的影响,八个老先生的民族正气震动了白鹿原。第二天出版的《三秦日报》在头版显著位置标出了题为《白鹿原八君子抗战宣言》的新闻,震动了城市上下朝野。三天后,上海《文汇报》全文转载这条消息,标题改为《关学大儒投笔从戎》,影响扩大到南方。一时间,响应朱先生的理学同仁纷纷投书报刊要求取义成仁者超过千人。朱先生对八位先生说:“报纸把咱们的后路堵死了,谁想反悔也难了!”
朱先生给另外七位先生放了六天假,让他们回去与家人团聚团聚,安排一下家事也走一走亲戚,此行无疑等于永诀。约定第六天晚上在书院集中,八人竟然无一人缺空。除了朱先生,他们无一例外地遭到儿孙亲朋和乡党们的劝解,甚至大声嚎哭拉胳膊抱腿,然而他们全都冲破了围堵,背着包袱卷儿赶到白鹿书院准时向朱先生报到。朱先生对每一个能够践约前来集中的同仁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