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家雇不雇工,主人留下他顺手把一把木杈交给他翻搅碾过的大麦秆子,午饭算是有着落了。他和主人刚刚端起麻食饭碗,两个背着枪的士兵从大门走进来,追问黑娃的来路,而且一口咬定他是暴乱的逃亡分子。黑娃装作傻愣嘎崩的神气说:“老总你说的话我连听都听不懂。我屋里青黄不接出来混口饭吃倒惹下麻达了!你们不信我也没法,我跟你们走,那也得叫我吃一碗麻食,我干了一晌活饿得……”主人是个厚道人也说起情来:“二位老总就让小伙吃一碗饭,反正他又跑不了嘛!”那当儿黑娃一只手端着自己的碗另一只手端起主人搁在桌子上的碗,准确无误地把两碗刚出锅的热烫麻食扣到两个老总脸上,转身从后门逃走了,出后门的时候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和害怕。
天老黑时黑娃走进秦岭峪口浅山的一个镇子,十数家人家全都关死了店门,只有两家小栈门板虚掩,门上方吊着一个油纸糊的灯笼。黑娃在镇子上溜了一遭踏查了进山出山的路径,就走进一家小栈,青石垒的柜台上铺着一块黑色光亮的生漆漆过的木板,柜台里头有幽微的烧酒的香气儿。一个佝偻着腰的瘦老汉问他吃哩还是住哩?黑娃说想吃也想住。佝偻老汉说你先住下再消停吃,随之领他走进里间,一排大炕,炕洞里的火呼呼啦啦燃烧着,屋里一股很浓的松烟气味。炕上坐着躺着的几个人,全是山民们烟熏火燎得乌秋秋的脸。佝偻栈主向他介绍有野猪肉獾肉野鸡肉,征询他的意愿要吃碗子还是吃块子。黑娃问啥叫碗子啥又叫块子,才得知削下一块蘸盐面吃叫块子,烩了汤的叫碗子。黑娃又饥又渴自然要了碗子,一只大如小盆的粗瓷碗里盛着满满一碗野猪肉,其实不过四五块,筷子挟不起来就动手抓起来撕咬,又吃了四个在炕洞里烤得焦黄酥脆的黄包谷馍,便觉得浑身困惫不堪躺到炕上了。佝偻店主赶过来说:“客官付了账再睡。臭行道的臭礼行。”黑娃摸了摸没有零钱就交给他一枚银元。夜半时分,黑娃醒过来时已被捆死了手脚,听见有人在黑暗里说:“客官甭惊,我认得你。你去年到咱寨上叫咱改号换旗你记得不?”
“兄弟你演了一出‘二进宫’。”土匪头子说。黑娃被放开手脚解去蒙在眼上的裤子,强烈的灯光耀得他睁不开眼睛。土匪头子说:“亏得我没跟你挂上**的牌号,要不咱俩而今都没有个落脚之地了。”黑娃这时才看清土匪头子的脸,比一年前没有多大变化。去年鹿兆鹏差他来这山寨企图说服这股土匪转成**游击队失败了,现在自己流落到此,自然心境全非了。他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咧了咧嘴角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