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没我的小命了。田总乡约跟我只说了一句,‘回去好好过日子,再甭跟人瞎闹了’。我而今实实后悔当初……”又一个小伙接着说:“我躲到城里一家鞋铺子给人家抹褙子,夜夜想我妈想我大。我偷偷跑回来给民团逮住了……田大叔宽容了我,我一辈子不忘恩德。”这两个人的现身说法打动了许多人,人们虽然担心软刀子的杀法,但还是愿意接受软的而畏惧硬的,当下就有几个人争相表态,相信并感激田总乡约的恩德,明天就去寻找逃躲在外的儿子或丈夫回来悔罪。田福贤笑着向表态的人一一点头,忽然站起来睃巡会场,终于瞅中了低头坐在屋子拐角的小娥:“黑娃屋里的,你听我说,黑娃是县上缉捕的大犯。其他人我敢放手处理,对黑娃我没权处理,但我准备向县上解说,只要黑娃回来,我就出面去作保。冤仇宜解不宜结,化干戈为玉帛,甭把咱这白鹿原真个弄成个烙人肉的鏊子!我佩服朱先生……”
紧接着的六七天时间里,那些逃躲在外的三十六弟兄中的许多人便由他们的父兄领着走进了白鹿仓。田福贤实践诺言,不仅没有加害这些曾经吆喝着把他压到铡刀底下的对手,反而像一个宽厚长者训导淘气的晚辈:“好咧行咧,有你一句知错改错的话就对咧!回去好好下苦,把日子往好哩过,不瞧瞧你爸都老成啥样子咧?”感动得赔罪者愧悔嗟叹,有的甚至热泪滚滚。田福贤这一下完全征服了白鹿原,街论巷议都是宽厚恩德的感叹。这种局面影响到民团团丁,由高度紧张变得松懈起来。田福贤看到了就及时训话:“把这些人宽大了,实际是把老鸦落脚搭窝的树股给它砍掉了,鹿兆鹏这号老鸦再没处落脚垒窝了。你们敢松手吗?外表上越松,内里越要抓紧盯死,一心专意地瞅住**。鹿兆鹏跑进城里去了,偷偷还回原上来过几回……你们啥时候能抓住他?我给诸位的赏金早都准备停当了,数目比省上悬赏的数儿还大!”
小娥回到窑里就开始了慌乱,有一半信得下田福贤的话,又有一半信不下。过了几天,听到许多黑娃的弟兄都得到田福贤的宽宥,她就开始发生了朝信的一面的决定性偏倒。她表现得很有主见,一丝也不糊涂,必须让田福贤按他的诺言行事,应该由他先给县上说妥以后再让黑娃回来,不能让黑娃回来以后再由他到县上担保;万一县上不答应,可就把黑娃害了。她几次在白鹿镇通白鹿仓的路上踅来踅去,总是下不了决心鼓不起勇气走过去。她想起把田福贤押上白鹿村戏楼再压到铡刀口时的情景。她那会儿作为妇女代表风风光光坐在戏楼上观看对田福贤的审判,看见田福贤被绳索拘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