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白鹿村的戏楼。
大年三十家家包饺子的除夕之夜,黑娃走进了白嘉轩家的门楼。三十六弟兄要和他一起去助威,黑娃说:“我一个人去。我想试一试我的胆子。”他穿了一件制服,是韩裁缝用机器扎成的。韩裁缝仍然摆着洋机器缝衣挣钱。黑娃走进白家门楼时不断提醒自己挺直腰板儿,一直走进门房和厢房之间的庭院,再走进上房正厅:“我代表农协筹备处告诉你,把祠堂的钥匙交出来。”白嘉轩正在香火融融的祭桌前摆置供果,转过身来说:“可以。”黑娃瞅一眼挺得笔直的白嘉轩,不由地也挺一挺自己的腰,伸出手去接钥匙。白嘉轩的手没有伸到袍子底下去掏钥匙的意向:“现时不行,得到明天早上。明早族人到祠堂拜祖先时,当着全族老少的面我再交给你。”黑娃说:“这随你。”
大年初一未明,黑娃和他的三十六弟兄就聚在祠堂门外,他手里提着一个铁锤,咣当一声,只需一下,铁锁连同大门上的铁环一起掉到地上。黑娃领头走进祠堂大门,突然触景生情想起跪在院子里挨徐先生板子的情景。他没有迟疑就走上台阶,又一锤砸下去,祠堂正厅大门上的铁锁也跌落到地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供奉祖宗的大方桌上也擦拭干净了,供着用细面做成的各式果品,蜡台上凝结着烧流了的红色蜡油,香炉里落着一层香灰,说明白嘉轩在三十日夜晚刚刚烧过香火。黑娃久久站在祭桌前头,瞅着正面墙上那幅密密麻麻写着列祖列宗的神轴儿,又触生出自己和小娥被拒绝拜祖的屈辱。他说:“弟兄们快点动手,把白嘉轩的这一套玩艺儿统统收拾干净,把咱们的办公桌摆开来。”他走出正厅再来到院子,瞅着栽在庭院正中的“仁义白鹿村”的石碑说:“把这砸碎。”两声脆响,石碑断裂了。黑娃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镶在正厅门外两边墙壁上的石刻乡约条文说:“把这也挖下来砸了。”当黑娃和他的弟兄们在祠堂里又挖又砸的时候,白鹿村的族人围在门口观看,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进去阻拦。有人早把这边的动静悄悄告诉了族长白嘉轩,他竟然平心静气地说:“噢!这下免得我交钥匙了。”
原上几十个建立起农民协会的村子敲锣打鼓从四面八方涌向白鹿村,没有建立农协的村子的男女老少也像看大戏一样赶来了。“今日铡碗客。”通往白鹿村的官路小道上涌动着人流。花边龙旗一律扯去了龙的图案,临时用绿纸或绿布剪贴上了某某村农民协会的徽标,在白鹿村的戏楼前飞扬。十多家锣鼓班子摆开场子对敲,震得鸽子高高地钻进蓝天不敢下旋,白鹿村被震得颤颤巍巍。黑娃站到戏楼当中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