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缤纷的鸡毛,留下一摊血红的土地,然后宣布:一亩一斗,三天交齐。
从各个村子通向白鹿镇的官道小路上,牛拉的硬木轮车和独轮手推车全都载着装满粮食的口袋壅塞了道路,各个村子送粮的人在白鹿镇汇集,排着队往镇子西边的白鹿仓里挪动。
清朝那位有名的诗文皇帝设置的赈济灾民的义仓,在他死后不久就成了一个空仓,现在却空前富裕起来了。
瓦顶的大仓房里倒满了黄澄澄的麦子,院子里临时用油布铺垫在地上也倒满了麦子,门外还拥着望不见尾的交粮的大车小车。
黑娃背着一条装着一斗麦子的口袋夹在拥挤的交粮车队中间,跟着熟人或陌生人缓缓朝大门口移动。
他的眼前驻留着五彩缤纷的鸡毛和槐树下那一摊血肉的土地,鼻腔里总能闻见热血的腥气。
他耐不住性子等待,背着粮袋从一架一架独轮车上跷过去,蹿进大门里去了,把口袋底儿倒提起来,麦子便唰啦一声流到麦堆上,从鹿子霖手里接过一张盖了章子的收条,就从临时挖开的后门里出来了。
黑娃回到自己的窑洞,小娥问:“交咧?”黑娃从口袋摸出那块写着
“鹿兆谦一斗”而且盖着白鹿仓印章的纸条交给小娥说:“把这条子搁好,人家日后还要查对。”小娥收了条子说:“你这几天甭出门了,我心里咋就慌慌的怕怕!”黑娃点点头说:“算了不出去了。看看再说。”黑娃其实比小娥更担心,那天在祠堂门外看士兵们的射击表演,他没有让小娥出门,用一把铁锁把小娥反锁在窑里。
交一斗麦子固然可惜,而小娥好看的模样已经成为一种重负压在他心上。
随着这队士兵的到来,关于他们种种劣迹的传闻悄悄地又是迅猛地在白鹿原上蔓延,传得最多的是他们如何如何糟践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的事。
如果那么多的传说有一件能得到证实,那么这些打着白裹缠布穿着黑军服的士兵就无异于四条腿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