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执念已经不再说话,他明白了,吴争在发泄心中怨意。
他也没有告退,因为吴争此时需要一个倾听的人,而这个倾听的人,需要能听得懂他的话。
至少,是要让吴争认为能听得懂他话的人。
莫执念低头、垂目、肃手而立,静静地听着。
“登基之日,穿了件旧袍……呵呵,这是寒碜谁呢?美其名曰,节俭!我就搞不懂了,从古至今,没听说有依靠节俭,节俭出一个泱泱大国的……贵为一朝天子,不想着去让臣民们吃饱穿暖,倒想着臣民和他一块节俭……跟他一块挨饿去?”
“百姓们不明白也就罢了,这满朝文武重臣,那可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的,哪个不是人精,可偏偏就没人肯说破,皇帝的新衣啊……一个个满口称颂,明君、英主,大明复兴指日可待。”
“好嘛,瞧瞧,二万多阵亡将士区区百万抚恤银子,变成了一张张白条。民乱一起,朝堂廷议,到最后斩了二十一人,罢了个倒霉蛋,这事嘿……就算了了。君臣上下一致认同,这其中没有官员贪腐,仅仅是国库空虚,仅仅是因为几个为富不仁之人在迫害阵亡将士家人……对嘛,新君登基才几天啊,新朝新气象,哪能就出现贪脏枉法的巨贪呢?”
“这些都老成人精的国之重臣们,就没有一人知道,这事将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吗?家眷受人欺凌、死了连家人抚恤都做不到,如今朝廷七八万大军中,还有人肯会为这个朝廷浴血奋战吗?”
“这些人哪,好了伤疤忘了痛……我悔啊。”吴争终于哭出声来,“就该让清军占着镇江,让那娃儿和那些脸皮厚到可以当城墙的朝之重臣们,尝尝什么叫卧榻之侧有恶狼酣睡,尝尝什么叫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看着痛哭的吴争,莫执念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背负了他原本不该背负的压力。
二万多条人命,这不是一串空荡荡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个原本男耕女织、祖孙同堂的家。
仅仅是一场仗,转眼化为灰烬。
饶是莫执念已经是知天命的人了,也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吴争慢慢止哭,他挥挥手道:“莫老回吧,一切事明日再说,我累了,想歇歇。”
莫执念喟叹一声,拱手道:“还望主公暂止心中悲切,保重身子……老朽告退。”
……。
“我想做皇帝吗?”
这个问题,第一次如此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