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看过了蓬户,又去见高门。
庞县最阔绰的院落是县守的府衙。
县守不出意外姓唐。
唐氏是安民郡仅有的二等世家。
风间客闭关后这二十年来,郡中首府端丽城几乎成了唐家的独立王国。
洪范自府衙后门翻入,穿过倒座院与花园池亭,他听到了穿窗而出的嬉笑之声。
与正堂一体相连的侧室内,七八位舞姬正在妆扮。
洪范如一阵风般上了屋梁。
隔壁的丝竹声清浅。
女子们先扑了玉簪粉。
白嘉赐曾提过这东西——把铅粉灌在玉簪花花苞中上锅热蒸,这样既去了汞毒,还沾留了玉簪花的香气。
她们接着点上胭脂,以螺子黛画眉。
再用少许香油涂抹淘米水洗过的头发,直到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洒花露是最后的工序。
丝竹声转了调子。
舞姬们列成队伍步入正堂。
跳跃、旋转。
洪范高踞梁上,不看舞,只看上首三人。
中间的是县守,是唐家贵种。
左侧的是县丞,为县之长吏。
右侧的是校尉,领县内军事。
看了片刻,洪范到底什么都没做。
他此时凭借勇力,可以随意找堂下几人泄愤。
但或明日、或后日,待他一走,自会有人以设卡或搜查的形式,往庞县百姓头上泄同样的愤恨。
一曲未完,洪范悄然离开。
他转去了县衙厨房,本想吃光贵人们的晚饭。
然而看着如临大敌般伺候菜品的几位厨子,最后还是默默走了。
从牛头山到庞县的苦难,并不能简单归咎于那几个看舞的人。
玉簪粉、螺子黛之类的东西固然价值不菲,但本不是什么能饱腹的东西。
要论奢侈程度,唐家县守也远不如沈铁心、刘兴贤。
只不过在这里格外扎眼罢了。
夜色渐深。
诚如甘德寿所言,庞县里除了给官吏用的驿站之外,一间客栈都没有。
淮阳国这几年管制严厉,民众无法随意走动。
好在洪范之前已有准备。
孤儿巷的第四间平房,他轻轻叩动木门。
“是陈老豺家里么?”
“找谁?”
里头响起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