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目光深沉,沉默不语的始皇帝,赵郢知道自家大父的心思,无外乎放不下当年的旧事罢了,笑着上前,轻重适宜地给始皇帝按捏着肩膀。
“大父,功是功,过是过,况且,文信侯早已经成冢中枯骨,您何必还执着于当年——天下有才能之士,多如过江之鲫,擅长经营事务者,也不仅仅是文信侯一人,如我们秦之商鞅,齐之管仲,其能力恐怕更在文信侯之上……”
说到这里,赵郢语气愈发诚恳。
“大父,我之所以提文信侯,非独是爱惜他的才学,不愿意明珠蒙尘,而是心疼大父,不愿意大父您到了现在这般年龄,却依然沉溺于昔日旧怨,无法释怀……”
说到这里,赵郢明显觉得始皇帝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我曾听闻说,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说到这里,赵郢笑道。
“大父您英明神武,睿智天成,功盖三皇,德过五帝,乃是必定要彪炳史册的千古一帝,何必与一个冢中枯骨计较长短——左右,也不过您昔日的臣子吧,就像您手下的牛马,您会因为一头耕牛曾经冒犯过您,而拒绝食用它做成的羹汤吗……”
始皇帝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回过头来,看着赵郢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以往,还曾担心你年轻气盛,上来性子之后,会不管不顾,失去了分寸,今日才知道,大父我终究还是小觑了你,我们家麒麟儿,虽然年轻,但胸襟格局,都已经不输大父,有了掌管这个国家的能力……”
说到这里,始皇帝站起身形,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赵郢。
“你也不须给大父灌迷魂汤,也无需帮大父文过饰非,大父我这一生,什么没见过,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再凶狠的敌人,再惊险的局面,我都走过来了,然后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六国,一统南北,厘定了整个天下——”
看着此时此刻的始皇帝,不知道为什么,赵郢心中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
神采飞扬!
隐隐然,有睥睨天下之势。
“大父这一生,无愧于祖宗社稷,无愧于天下生民,也无愧于己心,是朕的功绩,朕无需谦让,是朕的过错,朕也无需掩饰。文信侯此事,终究是朕的格局小了,朕不如你……”
说到这里,始皇帝抬起大手,用力地拍了拍赵郢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大父自有担当!文信侯之事,你说的有道理,朕何须与一冢中枯骨争长短!朕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