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蟠致仕的当日,陈冲送他远去。按理来说,像三公这样的高官致仕,理应百官旧部一同随行,但一来申屠蟠不重权势,并无多少属官,二来老人自己性情洒脱,也不想劳师动众,所以陈冲便只带了两三名侍卫,沿着较为冷清的杜门道随行。
两人该说的话都在几天前说完了,这时候,两人都只剩下闲适之情,随口谈些诗句与经典,还有近来的一些奇人逸士,其中说得最多的是辽东的北海龙尾管宁,据说他也如申屠蟠般不慕名利,潜心修学,深居山谷而百姓膺服,世人多将其与陈冲的祖父陈寔相比。两人说,可见天下的高士终究不少。
两人走到渭桥边时,申屠蟠一人接过侍卫手中的行囊,放在仆人牵的牛车上,后挥舞着手中鹤杖示意陈冲止步,笑说道:“送行千里,终有一别。庭坚,你是个忙人,也不必远行,到这里就差不多吧。”
陈冲笑问:“子龙公就两个人回乡,不碍事吗?”
申屠蟠闻言,露出颇为自得的神情,小敲着鹤杖答道:“老朽布衣,又无多少积蓄,缘官道而行,有何可惧?何况此时春光好,我正要效彷先贤,一览沿途的名山大川。哈,庭坚,你是羡慕不来的。”
他见陈冲露出无奈的笑容,不禁大笑出声,正打算挥手与他辞别,却忽然想起了一事,肃然对陈冲说道:“庭坚,此次离别,你我估计就再不相见了,故而我有一事欲与你说。”
陈冲看他神态,不由问道:“是关于改制一事?”见申屠蟠颔首应是,他问道:“子龙公有何谏议,但说无妨。”
申屠蟠说:“你思虑周全,其实在改制诸令上,大体没有什么错处。我要说的,乃是与霸府的人事。”
他见陈冲露出专注倾听的神情,缓缓说道:“我看庭坚变法,布于五州,却唯独不及于霸府。推论缘由,无非是顾及大将军。但如此一来,霸府诸将怕是自认勋贵,将来不顾于国家新法,闹出违法乱事,也是可以预想的。庭坚不可不对此多虑啊!”
这番话确实切中要害,但陈冲并没有就此回答,毕竟此事牵扯甚广,不仅仅只是霸府的人事问题,也干系到两府的稳定、北疆军事的稳定与否,并不是言谈就能解决的。申屠蟠见陈冲没有就此详谈的想法,也就于此打住,上了牛车向他微笑辞别。
陈冲回到府中后,脑中一直思考申屠蟠的谏言,将原本再选太尉的事宜都忘却了。但到最后,他也没找出什么合适的法子,能既不与霸府生出龃龉,又能顺利推行新制。他最后自嘲想道:世间诸事多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