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说道:“何必细言?明公远隔千里之外,却受人推为河北之主,可知河北亦有智士。荀君曾言,沮授、田丰,皆是贤能之人,有其辅佐,区区群小,又何足道哉?且当务之急,并非是在河北收服人心,而在于霸府。明公若能胜霸府,河北诸公自然膺服,明公若不能胜,则举家阖难,又忧河北何?”
他见曹操听得双目发明,知道君上已明白要点,便停下言语。曹操自然地接道:“对,对。”他当即展开地图,手指沿着冀州郡国不断摩挲。
谋划很快就定下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行北上,去涿县点出可用之兵,再南下返回兖州。去时十日,服众二十日,回军三十日,这六十日之内,霸府重兵应当仍在集结。到这时,可趁霸府反应未及,以迅雷之势袭扰河南,倘若能野战退敌,收服河北也就不在话下了。
只是曹操这一去,必然要带上不少兵马,消息难以保密。一旦泄漏出去,恐怕兖州要先行接战,而兖州作为曹操经营数载的大本营,是决计不能丢失的。故而镇守兖州的人选就显得格外重要。
曹操对夏侯惇说:“元让,你性情仁厚,颇得众心,那我把兖州就交给你了。纵使有山倾之危,海覆之险,你也要守到我回来。”
夏侯惇答道:“孟德,若只有濮阳一地,我敢如此承诺,但兖州囊地千里,四面通衢,无险可守。若要兖州平安,我还需一副手辅佐才是。”
曹操思虑片刻,如此答道:“如今时间紧迫,我不得久留,恐怕明早便要出发。无法为你亲自安排了。但有一人值得信赖,你可以去自己联络。”他说道:“此人为我童年好友,也与本初久有深交,当年我能立足兖州,就多亏了他的帮衬。”
夏侯惇顿时了然,点了十来名随从,即刻向曹操告辞,自己出府策马,直奔陈留而去了。
曹操看他离去后,又坐回到榻上去。兖州州内的安排他并不担心,要紧的是率哪些人北上?虽然郭嘉已经为他阐明了大局,但他坐下之后,仍然有些心烦意燥。他知道是什么缘由:这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背叛。
类似的背叛他早已遭遇了太多,以至于他早以为自己麻木了。可到了做行动的前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仍然很在乎。他想起了自己和袁绍在少年时偷新娘的荒唐岁月,想起了自己和陈冲谈论文学时的激扬神采,想起了何太后死时开花的槐树,想起了屠杀吕氏满门时,他们绝望的眼神,最后想起的,是老父跪在泥土间的微弱哭泣声。
此时榻上的几案间,堆积了不少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