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上了无官一身轻的日子,陈冲仍鸡鸣而起,抱卷而憩。他每日与白波军吏讲学,也为里中孩童启蒙,闲暇便整理从各县上交来的卷册,过了近两月,也才堪堪整理完三川、圜阳、圜阴三县。
但已是十二月,百姓家中多要团聚喜宴,便是军中也不例外,陈冲的三座草堂得以清闲下来。虽说身旁只有关羽陪伴,但里中百姓也将他视作亲友,常赠他腌肉咸鱼与些许鸡子,陈冲便回赠些自制的豆腐。乡亲们私下讨论说:听闻君子远庖厨,陈龙首却能解牛如剖竹,真是不可思议的奇人。
这月,陈冲也陆续收到回信。伯父陈纪劝他做事不要意气为先,应先思量保全之道,勿使家中担忧。父亲陈纪则是在信中训斥他自以为是,目无王法,让他循规蹈矩,不要与贼寇为伍。
妻子蔡琰的信则非常简单,是一首雁赋:雁南归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我音。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冷冷兮意弥深。
随信的还有一副香囊,香囊里有她剪下的几缕青丝,叮嘱陈冲随身携带。
最后是郑玄与钟繇的回信,郑玄没有谈及扬名之事,只附了一新作,名叫《雠变》,与陈冲谈论复仇与忠孝之间的关系。
而钟繇则来信说最近雒阳政局波谲,临近年末,天子染上病,已十日不参与常朝,朝廷百官正在议论册立太子之事。三公九卿皆支持立皇长子“史侯”,但天子却属意皇次子“董侯”,双方僵持不下,一时还不能定论。
陈冲还未想好如何回信,他便将其放在一边,邀请乡里乡亲聚在堂里齐吃年夜饭,百人的流水席,食材并不丰盛,他便用羊肉茱萸荠菜豆干做了一日的臊子。夜里他与关羽给乡人换上新的桃符,稚童们跟着他,点燃一路爆竹。
中平六年元月初一,他叫醒关羽与侍从们,几人换上新服,乘马离了乡间。他人都不知将要去往何处,只跟着陈冲沿延水一路西行。
延水的表面已结成厚厚的冰棱,在日芒下闪如金石,两岸寂寥无人,唯有野兔在枯草中攒动。陈冲等人沿延水走得三个时辰,从茫茫黄土中望见三座高山,高山环绕中有一座城池,年前陈冲曾率军来过此地,此地名叫肤施(今延安)。
肤施此时为铁弗匈奴所占,陈冲入城拜访时,赫连部民都颇为惶恐。赫连骨都侯赫连赤后已为单于相召,正在美稷祭天,在城中连裨小王也无,只有几名都护与国相,几人陪陈冲绕城游行一周,陈冲与他们谈笑,他们也只诺诺而已。
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