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自己拿了银子出去买酒买肉——这个阿妩倒是明白,乡下妇人,一文钱也看得极重,把得紧紧的,不会给儿媳妇接触钱的机会。
李氏倒也不是贪婪之人,虽然取了银子,但是也在能力范围内置办了最好的酒肉。
她带着周氏在灶台间忙活,孙柱被李氏喊了出来坐在孙树的下首陪客,尚霓衣自去旁边坐着看婆媳做饭,阿妩同父子俩攀谈起来。
孙树老实巴交,不善言辞;但是孙柱是个愤青,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今天要不是我爹拉着我,我就跟那帮杂碎同归于尽了。他们这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周氏听到相公义愤填膺的话,担忧地看过来。
李氏骂道:“你有话好好说,别满嘴喷粪。”
阿妩低头笑,粗俗得有些可爱了。
孙柱却仿佛没听到自己娘亲的呵斥,对上阿妩迷茫求解的眼神,说得越发详尽起来:“秦公子你既然是粮商,就该听过淋尖踢斛吧。”
阿妩愣了下,这个名词晦涩难懂,她并没有听说过。
她眼珠子一转,从容道:“不瞒孙大哥,我出身京城,家中几代经商。我是幼子,我爹不喜我,总骂我没出息。我这才拿了我娘给我的银子出来,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给我爹看看。收粮也是我一时兴起,从前并没有做过……”
“原来如此。”孙柱道,“交赋税的时候,要把我们称好带去的粮食倒入斛中检查成色。斛里倒满粮食会有一个尖儿,那些贪官污吏就故意踢斛,把上面的粮食踢撒,然后才把剩下的粮食给我们过称,自然就不够了。”
阿妩又惊又怒:“那撒掉的粮食,就这样被他们贪去了?”
孙柱道:“就是如此。这是那些官员半公开的秘密。”
孙树开始抽起旱烟,闷声道:“你小点声。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之前是我们自己想岔了……”
孙柱怒气冲冲地道:“这不是改换了天地吗?皇上不是明君吗?我当年要不是因为没有兄弟,早就去投军了。现在看来,我真傻,真的。”
阿妩听到这里就不高兴了,但是也明白他这种底层小民,受了不公平待遇,除了发几句牢骚还能如何?
最后贫困艰难,还是他们在忍受。
孙树一巴掌甩过去:“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不想坐就回去给我称粮食,明天再去送!”
“再交粮食,哪里够吃?回头还得拿银子去买!倒不如就出点钱算了。”孙柱赌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