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是俺说的,田家烈说的。燕王你也晓得,老田曾在田丰手下干过。‘狼顾’什么意思,你明白么?像狼一样,走路的时候总往后看。这种人,野心勃勃,狡诈多疑。相术上而言,此正为反噬之相。”
对“狼顾”的解释,王士诚悉数照搬田家烈的原话。说完了,他拍拍邓舍的胳臂,以自己人的语气,诚恳地提醒道:“燕王与他打交道,可得多加小心喽。”
邓舍佯装惊笑,道:“不意王爷却还通晓相术。”岔开话题,问王士诚,“看我相貌如何?”
“年少有为,大富大贵。”
“且观歌舞。”
他越不正面回应,王士诚越心中不安。田丰与他不和,两个人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如果邓舍真的与田丰合作了,对益都必然造成强大的压力。两个强邻彼此成为盟友,益都加在中间,下场会如何?引人深思。
堂下歌姬正唱起张弘范的一首《喜春来》:“金妆宝剑藏龙口,玉带红绒挂虎头,旌旗影里骤骅骝。得志秋,喧满凤凰楼。”
张弘范为元初汉人世侯张柔的第九子,曾随伯颜灭宋,崖山上刻字:张弘范灭宋于此。后人在他的名字又加了一个“宋”字,变成:宋张弘范灭宋于此。他的这首曲子,唱在此时,听入众人的耳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杨行健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张弘范,实我族之奸也。身为汉人,甘为鞑子鹰犬,灭我前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辈凡有志气者,皆羞与为伍。此等人所作的小曲儿,有甚么好唱的呢?”
“不然。”邓舍摇了摇头,表示反对,道,“越是如此,越该叫这首《喜春来》多多流传。也好叫天下人、叫后世人知晓此人的嘴脸。”
有句话邓舍没说出来。张弘范生长北地,当时的北地先属金,后归元,也难怪他堂而皇之地以灭宋为荣,因为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宋人看过。在他的另一首曲子里,明白地把宋人称为了“南蛮”。对这种以蒙人自居的人,还有什么好讲的?民族大义对他们来说,或许就像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曾想过的。
邓舍瞥了眼王士诚,说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宋灭元兴之际,虽有弘范之奸,遗臭万年。也更有文丞相这样的忠臣烈士,流芳百世。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有的活着,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永远活着。譬如你我今日攻取大都,不管事成或不成,稼轩有词云:‘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如此,足矣!”
王士诚不读书,邓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