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车儿自刎而死,竹贞厚葬之。
雷帖木儿不花与陆千十二杀出重围,奔往高州。滦河边上有元军的守军,他们突袭元营前就丢下了浮桥,所以来时的那条路他们不能走,选择了第二套方案,改往北行,长驱数百里,走上都,转尖山寨,然后返回高州。
陷入沼泽的海东士卒多失去了坐骑,行军速度很慢。竹贞派了骑兵后边追赶掩杀,等他们千辛万苦抵达高州的时候,两千余骑兵只剩下了四百多人。
这是近一年来,海东军队最惨重的一次损失。用近两千的骑兵,拼掉了敌人不过三千多的步卒。这买卖谁都看的出来,大大的赔本。发军前,邓舍与洪继勋还雄心万丈,想着就算不能大胜,至少抢些牧场的马匹回来。
当雷帖木儿不花发簪全失,披头散发地把这战况报给邓舍,邓舍几乎不敢相信。
对他来说,损失了近两千的骑兵还可以承受,左车儿的战死实在不能接受。他与左车儿相识十来年了,从小时两个人就认识。两个人年岁相差不大,关系很好。要不然,左车儿也不会曾经担任他的亲兵队长。这个职位,最早可是由赵过担任的。非亲信心腹不能任之。
左车儿能知道自己的不足,担任邓舍亲兵队长的时候,遇到战阵,凡有不明白的地方,必然追根究底,打破沙锅问到底,勤而好学。邓舍与他,不但有发小之谊,并且有师生之情。假日时日,左车儿是必然当以大用的。殊不料战没此役。
邓舍心痛不已,等不及雷帖木儿不花禀告完毕,他以手按胸,退入后堂。雷帖木儿不花与卧床而来的陆千十二隐约听见传来啜泣之声。
洪继勋等也在场。洪继勋成为海东谋主以来,出谋划策万无一失,第一次出现失误,他握紧了双手,在堂上站了片刻。诸将眼巴巴地看着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洪继勋默然,转入后堂,拜倒在地,道:“此战之败,皆臣之罪,愿受主公责罚。”
他不是不敢认错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错误估计了元军的实力,便绝不会推诿掩饰。
“非先生之罪,亦为我之错也。”
邓舍挥手,叫洪继勋退下。
他两天一夜,没出堂门,滴水不进,粒米不食。左车儿的死,使得他从接连的胜利中清醒过来。他由悲愤而自责,由自责而反省,由反省而醒悟。临战之前,军议会上,左车儿曾一力反对。邓舍自问:为什么当时没听进他的意见呢?
到底什么迷惑他了视线,混淆他了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