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舍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手指攥得发白。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刺骨的冷风中,他只觉得浑身热辣辣的。堂内传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剜在他的心头。他不恼怒尹权做出狂态,呼酒唤鱼;甚至也不恼怒尹权怀念故国,骂他为盗寇、称他沐猴而冠。
但是,尹权的那几句诛心之言,他实在无法忍受。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毕千牛嘡啷一声,长刀出鞘,以刀尖柱地,跪倒在地,怒声道:“请将军令,斩此狂徒!”数十侍卫一起长刀出鞘,跪倒一片。冷夜火光,映照锋锐的刀刃,杀气冲云霄。
随邓舍来的,有几个高丽降官。邓舍带他们来,为的更好与士子们沟通。其中有李春富、朴献忠。
他两人仓皇对视,生怕邓舍一怒之下,真的杀人。李春富扑倒地上,叩首,道:“臣闻,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尹权,一个小小的狂生,鸡犬一样的东西,若杀了他,反成就了他的名声。臣窃以为,不如留下他的一条贱命,也好让士子们知道主公的宽厚仁义,求贤的诚心。”
邓舍怒气勃然,微微一笑,道:“尹生狷介狂直,出言无忌,怀念旧主,人之常情。我有何怒?你们都起来罢,去看看,庖厨的鱼做好了没?做好了,就端上来,,千牛我兄,你亲自送去。”
北风卷动枝桠,楼阁上挂着的灯笼摇荡不止。
院中寂静无声,邓舍胸中起伏翻腾。他寒风立院,以一省宰相的身份,等几十个儒生吃饭,他等的心甘情愿,没有一点不高兴,这样的事,试问天下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
不错,他承认,他来的晚了些。可这其中绝没有半分预谋的成分,他才从姚好古、洪继勋那里出来,询问过明日祭礼需要注意的细节。他没接触过,不懂得礼节,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闹笑话。
他等士子吃饭,他自己还没吃饭!一片苦心谁知道?
不知道也就罢了,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尹权轻巧巧几句话,给了他一个装模作样,沽恩市义的恶名。这若传将出去,他不怕人骂,可对他以后招揽贤士的工作,必然造成不好的影响,势必产生耽误。
他自问,他得海东以来,减赋税、分土地,息民力、爱护百姓,做的比高丽王好太多,可这还不够,还不行。他很想质问:“还要我怎样?”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不要发怒,要忍耐。他提醒自己:“是的,我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