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将包子拾进嘴里:“咱们不救他出来吗?”
许绰低眸喝了口茶:“现在是下一个阶段了,京兆与刑部统一刑理近月来的士林之案,违律者依律处置,王家子如此,文在兹自然也如此。”
“咱们在刑部没什么力量了是么?”裴液嚼着包子,如今他大概也能看懂些事情,女子一个月内在刑部有两次行动,一次救出他,一次救出谢穿堂,暗子恐怕已经消耗殆尽了。
“也并不完全是。”
“嗯?”
“最锋利的刀尖难免要折断,不能为了不伤刀尖而把刀把递人,乃至把身体送给人刺。”许绰淡眸看着少年,“发起一场战争是为了赢,不是为了大家都活着。”
“哦……是这样。”
“而且,我不想骗你,裴液——在我这里,文在兹死去的意义比活着要大。”
“唔。”裴液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不是太懂,也不指手画脚,只是想起当时当时昏暗牢狱中那倚墙而坐的书生难免有些怀念,咽下最后一个包子,“但我跟他在狱中有几句话的交情,行刑前我能去看看他吗?”
“这没什么,我来安排。”
……
裴液倒是第一次见到刑部重狱进来时的样子,向下深入不知几个回环,墙壁潮湿,台阶挤脚,廊道也有些逼仄。
重新回到这座重狱的感觉有些奇妙,两个月前他懵懂地躺在这里,睁开眼只有昏暗和潮臭,如今重新走下来,几间牢房似乎都换人或空置,没几个熟悉的声音和面孔了。
裴液立定脚步,书生倒依然在那间牢房,只是身上的衣装已全然没有士服的样子了,坐卧之间脏污凌乱,裴液在门前立了几息,书生才注意到他,有些迟钝茫然地抬起头来。
“两刻钟,聊完就走,不要逗留。”狱卒低头打开牢门。
裴液提着酒食走进来,露出个笑容,书生看着他怔了半晌,才抬手指道:“你、你……啊!你是孟离?”
裴液更笑:“说了我叫裴液。”
“唉,真真假假,谁知你是骗狱卒还是骗我们。”文在兹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也久违地咧开个笑,“罢了,反正你出去了,瞧来还活得挺好。”
他撑着起身,认真向他拱手躬身——这样端正的揖礼,正与朱问与方继道如出一辙。
但一软身瘫坐下就显出不同来,文在兹倚在干草上轻喘笑道:“几句话的交情,裴兄还肯来看看我,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