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有些小心地瞧着眼前这张脸。
即便在幼时的奉怀城里,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疯跑的女孩也只有一个,而稍微大些之后,就一个也没有了。
这种奇异的情愫实在已有些遥远,很长一段时间里,少年已经习惯了整个世界上都是陌生人,尤其是来到神京之后,他和故乡唯一的联系也薄弱得近乎于无了。
并非朋友们会把他当外人,即便是新结识不久的狄大人、谢姑娘,也都是足以信任的伙伴,颜非卿话虽不说几句,那样的险战却毫无推却,而长孙姑娘和崔姑娘都是可贵的真诚……更不必说许馆主,虽然总带些高冷的腔调,但他在少陇犯下如此大乱,其人竟无半点不满,几乎是己身资源毫无芥蒂地倾注在他身上,三天之内便以最快最安全的手段将他救出,乃至此后在神京一路通畅,背后都是其人无声间已将一切铺好。
只看诗才如此惊人的李玉谿境遇,就知道他不知觉间已跨过了多少他人可望不可即的门槛。
李玉谿说他攀附崔姑娘那自是胡言乱语,但要说他是攀附许馆主,那他恐怕只能当没有听到。
但这其实不影响少年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即在一切开始之前……你必须带有警惕地面对一切,因为和任何人的关系,都是从“零”开始。
而即便建立了交情,也要警惕世事的变移,花费精力去经营……其中幽微之处,其实难与人言。
因为大多人都享受着一种少年所没有的奢侈——即世上总有些人和他们的关系是存在定值的。你或许可以做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抵消掉它,但往往无法磨灭。
少年由来有颇敏感的心绪,所以这时他是立刻体会到了这种细微而陌生的“安全感”或者“负担感”,一时竟真的有一点紧张不安。
如果他没认识许馆主,许馆主就不会为他的背叛愤怒。
如果他没认识明姑娘,明姑娘就不会为他的安危担忧。
甚至,如果他没认识缥青,缥青也不会在意一個叫“裴液”的人做了什么。
但他和面前这位少女从未谋面、素不相识,她会因“裴液”这个名字的所作所为振奋、失望,或者难过。
因为是“世兄”。
握有辜负的权力是一件幸事,一个人生在世上总该有至少另一个人会为他伤心,如今裴液知道,即便他从未离开奉怀,隐居山中,他其实也不是就那样孤身一人,远方会有人因为记挂来看一看他。
当然是很珍贵的情感。
想到这